今是大雪,门外白雪纷飞,聚福今日打烊了,伙计们喝着暖酒围着碳笼在里边嬉笑,因为当家的要去赴约,地点则是镇国将军府。
前些日子慕馨派人来送了个帖子,邀慕樊华大雪前去将军府观雪赏梅,人也没几个,就是家中几个年轻的主子和客人罢,听闻将军府的夫人们都回本家了,要待到过了大年才回来,想来自己去将军府中也不是个问题。
今日,慕樊华穿着雪白的袍衣,腰佩红色的流苏,发用红带束起,身披暖和的裘衣,提着碳笼行走在茫茫白雪之中。与慕樊华相反,青森穿了一身的黑,手提着一柄黑色的细剑,慕樊华说进到将军府定是要缴械的,带那好剑去作甚,还容易暴露身份。
去到将军府,下人恭候在门前,慕樊华将帖子递上,那下人便恭敬的引着他们进去。
将军府也不愧是将军府,是大得很。看看来往的家丁,脚底飘飘,多少会点拳脚。一路过去,下人无不避让,只是这冷的天,婢女也只是一件薄薄的裙袄,冷得她们小脸发红小手发白。
走到后花园也是花了不少时间,终是看到被白雪压在身下的寒梅。琴声悠悠,又问男女嬉笑之声,想来自己也不是唯一被邀请的。过了一个拐口,慕樊华看见一跳溪水横穿而过,溪侧是一种着莲的小池,溪上架桥,溪边男女围坐桌边谈笑风生。
慕樊华吐着雾气,款款走来,就算是不做声,都引得大家一片惊叹。慕馨见慕樊华,停下手中的琴乐,欢快的朝他跑来,也许是过于兴奋,不经意间握住慕樊华的手,牵着他到慕樊辰跟头那意思是让他与一脸煞气的慕樊辰同桌。
慕樊辰看到慕馨的手跟慕樊华碰到一块,脸色又难看不少,这时慕馨才反应过来松开小手,道:“繁华,我去奏曲了,每个人都要有才艺展示的。”她本想问问慕樊华的手为何如此冰冷,但看看自己兄长的脸色,悻悻离去。
他饮了口烧酒,斜眼道:“你这不男不女的来这作甚?”
“馨儿让我这不男不女的来着看个黑脸映红花,吧?”他答。
“你......”慕樊辰将杯子扣在桌上,表情咬牙切齿。
“你今日邀了那么多的狐朋狗友来这,你便不怕若馨儿看上其中一个怎么办?”慕樊华嗤笑。
慕樊辰望着邻桌的男女,那些男子是自己邀来的,但可不是什么狐朋狗友,“这里面其中一个再怎么差,也没你差,你连个名头都没有。”
“啧啧啧,世子莫要这么说,慕某虽然什么也没有,但好歹还有才华不是,而且比那些阿猫阿狗君子得多了,为了面子,你连你阿妹的婚姻都可儿戏?”慕樊华一脸的鄙夷。
慕樊辰刚要开口,慕樊华又道:“你是不信慕某罢?那些阿猫阿狗......嗤。慕某证明给你看看罢?”
慕樊华把慕馨的贴身婢女使唤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婢女面露难色,慕樊华又说了两句,婢女看看慕樊辰,慕樊辰挥手示意她按照他说的做,婢女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等着看戏吧,虽然对下人是为难了点,不过为了你阿妹的幸福。”慕樊华喝了一口热茶,红唇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慕樊辰寻着那婢女的身影,却始终未找见,忽而看见她端着一碟点心,缓缓走来,走到小桥时不小心撞在一位公子身上,点心撒了别人一身,自己也掉进了池里。看到这,慕樊辰忽而起身,慕樊华拉住他,轻轻一笑。
栽莲的池子还是很深的,天又飘着毛毛白雪......婢女在池子里挣扎,大声呼喊,引起了正在嬉笑的公子与小姐的注意,却始终只是这么望着。慕馨停下曲子,想要过去,慕樊华拦住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慕馨只能焦急的看着婢女在水里扑腾。
过了好一会,慕樊辰也是看不下去了,阴着脸喊别的家仆下去将她捞上来,倒不是她不会水性,只是为了圆慕樊华这个谎。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于高估这些个贵公子了,这些个公子至少都是四品官员之子。
婢女被捞上来后,慕馨凑到一旁,带着她下去了,看来不喝上两天姜汤基本是好不了的。
“赤珠,你无碍吧?”慕馨将身上的披风卸下披在她身上。
那婢女抖成一团,道:“没......没事......没想到他们......他们竟是些这么个人。”
“发生了什么?赤珠你不是可以凫水的吗?”
“慕公子说......邻桌的公子哥儿都是少爷请来......给小姐物色的,可是少爷不知人心,慕公子好言相劝,为了说服少爷,慕公子让......让奴婢装着落水,看看那些个人在大雪天里有没有人愿意相救,结果......唉......”
慕馨将赤珠带回自己房内,给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特地给她一身狐裘穿上,感叹道:“也真是让他费心了,不过那些个利益熏心的公子哥儿......明年大雪不再邀他们罢!”赤珠穿上狐裘依旧抖成一团,慕馨让府中的嬷嬷煮了姜汤才放心的回到梅园里继续。
慕馨回到梅园,见兄长在那听曲饮酒,不禁恼火,坐在他身边,悄悄道:“哥哥你这是何意?”
“馨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兄长我不过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嫁过去不愁吃穿,我可就你这么个小妹啊。”慕樊辰喝得醉眼迷蒙,吐字不清。
“馨儿还不想嫁人!再说了,你挑的是什么歪瓜裂枣的!”慕馨气急败坏的说道。
慕樊辰给轻笑一声,给自己倒上酒,才发觉壶中已无酒矣,便拿起另一瓶,两腿不稳的离去,慕馨看着又气又愧,小脸被气得红扑扑的,只能自己坐在位置上悄悄跺脚,自己这个哥哥可真是......
“馨儿莫气,世子为了你好罢,你还未曾听过我抚琴吧?”说着,慕樊华起身走到琴边,给青森使了个眼色。
青森无可奈何的从袖中摸出箫,看着慕樊华这么个绝美的人儿弹着渔樵问答,自己只能陪着他在众人面前光芒四散,他说往西自己绝不会往东去的。
慕馨方才还生闷气,此时听到他奏曲,还如此美妙,气都消了大半,还与身边的人美滋滋的探讨这渔樵问答的意境,想来自己看上的总是没错。
那日,大雪纷飞不曾停,映着寒梅的艳丽,打动着一个少女心扉......
“呃......好难受。”慕樊华躺在床上床边炭盆烧得火旺,郎中替他号着脉。
“寒气侵体,喝两贴药,好好休息,不碍事,天冷公子少出去走动。”郎中转身在桌上写下了一副方子交给青森,青森拿着房子将银子递给郎中,将郎中送出了客栈。
青森回来,摆弄着碳,道:“昨日我就不应让少主你去!”
“不去怎么有收获,得了,现在更多人都知道你主子我才艺双全了,只是昨天被冻久了......咳。”慕樊华在被子下蜷成一团,又教青森把裘衣盖在被子上,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窝中,好似一只冬眠的狐狸。
“啊呀呀,是谁昨日出尽了风头呀?”一个身披墨狐裘,手执暖壶的贵妇人迈进房里。
青森见人退到房外,慕樊华躲在被子下虚弱的道:“曼姨你别闹了,我昨日在雪中弹了渔樵问答和梅花三弄今儿就起不来了。”
“身子那么虚?”曼蝶替他把被子往上扯,“下次我弄点药材给你补补。”
“别,太浪费了,我这身体虚不受补,冬日手脚尽是冰冷。”
“那还得给你找个郎中好好看看才行,你若是身子不好,到了后边有你受的,我这次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你那便宜的爹三月归来,四月是他五十大寿,你得想法子去将军府。”
慕樊华冷笑一声,“呵呵,这倒是巧了,四月是我十九诞辰......咳咳。”
“你去将军府上可见到四房?”曼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是所有夫人都去本家?”
“奇怪,我让她留在府上的,她竟然......”曼蝶眼珠子一转,“我先走罢,事情还很多,对了你知道八仙楼被贤王给买了去?”
“不知,八仙楼不是倒了吗?贤王这是何意?”
“不知......走了走了,有消息我遣人告知你。”说完打开窗子,往下一跃。
“窗子!”慕樊华看着大雪飘进房内,一阵的寒。
过了几日,慕馨听闻慕樊华卧床不起,特地带着好多补药来聚福,那手笔惊得伙计是看着小心肝都疼。
慕馨跨进慕樊华房内的那一刻,眼里都带着泪光。其实慕樊华只是困得慌,面色不太好看,反而被慕馨给误会了,吓得两眼泪汪汪的。
“繁华,你无碍?”
“无......碍......”他缓缓道。
“你还说无碍,你看你说话都没力气了!”慕馨一锤打在慕樊华的胸口上,慕樊华刚喝的药瞬间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咳咳咳......真的......无碍。”
慕樊华从枕下掏出又一只银簪,此次的纹样可比上次的精细的多了,这次簪子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百灵鸟儿,眼珠子用翡翠所嵌,翎羽分明,栩栩如生。慕馨看到,大为感动,趴在慕樊华的床边嗷嗷大哭。
“馨儿哭什么?若是让世子所见,定要扒了我皮,呵......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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