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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蘋洲乘船逆流而上,未到一日便已至小汀州,此处乃是澜水入江口,正逢辛夷花会,武人修者往来不绝,更有大批人士结伴前往小镜湖。傅少棠三人混迹于其间,倒也并不打眼,只等到达小镜湖报上名号,自有人领去休息院落。
那年轻弟子知晓他是渊山传人一时大惊,却被傅少棠示意不可声张。他本意并不愿大张旗鼓,奈何这弟子心里激动,忍不住告诉自己门中好友,于是过不得一日,小镜湖内上上下下,便知晓渊山传人不但没有身殒,更是已经到小镜湖中来,要参与辛夷花会争夺。
待得门口“寻访故友”被打发出去十几波之后,傅少棠终于从白沧河口里晓得发生什么,一时间只觉无奈。
顾雪衣拒不去见苏暮遮,自从进了小镜湖后一直心神恍惚,更是眼神躲避,游移不定。傅少棠心中有气,不愿去管他,这时又怕有人潜入,与他起了冲突,忙忙返回屋内,却见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64章 无恙否
傅少棠乍然色变。
三人进入小镜湖满打满算不过两日,自己更是一步也未曾离开这小小院落,以己身修为,竟未察觉顾雪衣是何时离开?
两人冷战后他就再没去看过那少年,一方院落左右两边泾渭分明,是以他直到此刻才知晓少年不在。若是顾雪衣主动离开的还好,就怕是被人掳去!
傅少棠一时后悔,为何要与这荏弱少年置气,没人比他更明白少年的身体。这来来往往的都是武人修者,若是让人察觉少年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白沧河裹在锦被里睡的口水滴答,这时被他动静吵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嘟囔道:“少棠哥哥,怎么啦?”
“你小顾哥哥呢?!”
白沧河打了个呵欠:“小顾哥哥不是出去散步了么,他说屋子里闷得慌,想走走……少棠哥哥,少棠哥哥?”
小家伙是彻底被他给惊醒了,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准确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孩童声音怯怯的:“少棠哥哥,他没有给你说么?”
傅少棠抿唇。
那少年,从头到尾一个字儿也没有对他说,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悄悄地跑了出去!
心里万千气恼,到头来,不过化作一抹涩然。几欲放手不管,心里担忧却占了上风。
“什么时辰走的?”
“午时……应该就出去了。”
此时日头西斜,余霞成绮,距午时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以顾雪衣脚力应当走不了多快,但已过去这么久,况且他还不知道,顾雪衣会走到哪里去!
小镜湖方圆千里,烟波浩渺,这时节更有大量宾客往来于其间,之中抓取鲛人为奴为仆者更是绝非少数,若是顾雪衣与他们起了冲突……
心念数转,已是冷汗涔涔!
“好好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知道么?”
傅少棠简短吩咐,霍然转身便要离开,白沧河裹成一只蚕茧缩在床上,见状乖乖点头。他大步出门便要离院,却在这时,一声长笑入耳:“一别经年,故人无恙否?”
不远处一人推门而入,惊起繁花簌簌。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素衣银带,丰神俊朗,此刻温文含笑:“南荒一别后,暮遮念念于心,多年不见,少棠风采如旧。”
饶是傅少棠心急如焚,此刻眸光亦微微一柔。
他颔首示意,便见那青年笑意悠悠:“他们都说你身葬南荒,我却半点不信,你怎么可能死在那种地方?所以这花会的帖子我也写了你的一份儿,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万幸,你还是赶来了。”
青年含笑道:“少棠,你不知我听门人说到你来时,有多么欣喜。”
傅少棠闻言一哂:“是么?”
他却从不知道,小镜湖少主苏暮遮,也会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自然。”苏暮遮意态从容,回答得再肯定不过。
他若是稍稍犹豫,可能还让人怀疑,然而这般风光月霁,却只让人不由自主相信。苏暮遮一掸衣袖,笑道:“我前日就知道你来了,偏生现在才腾出来工夫。少棠,你这般神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寻人。”
“是找我么?”苏暮遮追问,又摇头笑道,“瞧我这人,你要是来找我,自会说寻我,但你却说的是寻人,那自然于我没得半点干系……少棠,我还未曾同你计较,来了小镜湖,却不来见我哩。”
他这般自说自话,若是常人不知早让人厌烦到哪里去,偏偏他笑意从容,说来却显得亲昵风趣。傅少棠一时也只得解释:“我并不愿大张旗鼓。”
“莫非你还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早已经死在南荒?”苏暮遮哂笑,又抚掌道,“好罢,好罢,我知晓了,你定然有自己打算……那你总可告诉我,你要找谁,可需我尽绵薄之力?”
“与我同来少年。”
“哦?”
不过短暂犹豫,一番思忖后透露更多信息:“他姓顾。”
苏暮遮笑意吟吟:“我听说他是你心上人?”
话音一落,当即见傅少棠面色一凛,却未曾出声反对。苏暮遮曾与他在南荒相伴过一段时日,对他脾性有所了解,见状心里震惊,也收起了调笑的念头,郑重道:“少棠,还望你将来龙去脉说一遍。”
于是傅少棠原原本本将自己寻不到少年一事讲了一遍,苏暮遮沉吟一瞬,道:“不必着急,左右出不了小镜湖去……况且辛夷花会在即,若有争端也会放到那时动手,苏家这点约束力还是有的,他应当吃不了多少亏。”
然而他得罪的最厉害的一人,却偏偏是苏家——至少苏家大部分人,约束不了的。
傅少棠苦笑:“若你知道他和谁有冲突,就不会这般笃定。”
苏暮遮道:“总不会是太初太始……就算这东莱西极两大宗门,辛夷花会前也不会私自动手。”
他见傅少棠一再摇头,终归按捺不住好奇:“他却是与谁起了冲突,就连苏家的面子都保不住?”
“正是令妹。”
苏暮遮闻言好一阵吃惊,刹那间明白过来,也不由得苦笑:“若真是暮秋……的确没几个人能拦住她呢。”
他何尝不知道妹妹的性子,只是只有这一个妹妹,向来宠爱的紧,小镜湖上上下下除了自己也没人管得住她。若是以苏暮遮的性子……唉,她可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与谁起冲突都有可能呢!何况这里是小镜湖后,恐怕人人见她都会退让三分。只是这顾姓少年分明是傅少棠意中人,却让人为难的紧。
“方既白与令妹起了争执,指了他做替死鬼。”
苏暮遮心知以苏暮秋性子,道理多半还不在这边,说不准那顾姓少年便是被迁怒,要是两人见面指不定闹成什么样,一时苦笑连连。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将那少年找回来,避免他俩见面。
当下便道:“我会暮秋这几日待在自己屋内,让手下人尽快将他找到带回。”
傅少棠点头,道:“多谢。”
苏暮遮摆手,示意不必:“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他见傅少棠眉头微蹙,神色沉沉,知晓是他心里担忧。当下安慰道:“小镜湖方圆千里,或许他走走就回来,并不会起什么冲突,你多虑了也不一定。”
却见傅少棠摇头:“并非此事。”
苏暮遮面带疑惑。
“你昔年曾允我一诺。”
“然。”苏暮遮面色一凛,静静与他相对。
昔年在南荒时,他身陷险境,遇的傅少棠助他逃出生天,是以当时他便说救命之恩,愿以一诺作抵。在他能力所至范围内,只要不违道义,出手替傅少棠做一件事。
少时他亦曾前往沧陆,与傅少棠有数年同窗之谊,只是当时并未深交。千钧棋秤上一战亦有自己,自此心服口服。数年同窗、南荒患难相处,足以他将傅少棠脾性摸清个七七八八,苏暮遮断定以他之人,不会教自己做什么违背世间道义之事,是以才有此诺。他修为不及傅少棠,武之一道,对方断不会有所求,然而他医术却胜之远矣,况且小镜湖内奇花异草、灵丹妙药数不胜数,因而此诺,更像是以小镜湖之力,允对方一次平安。
“他身体太差,我原想请你出手,替他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苏暮遮神色不变。
“但他自己不愿,我也不欲勉强。”傅少棠缓缓道,“是以我想求得一物。”
“何?”
“雪浮图。”
☆、第65章 狭路逢
他说的坦坦荡荡,眸光更清寒如渊,苏暮遮与他对视半晌,终于败下阵来,苦笑道:“那是南荒鲛族的圣物,少棠怎么想起来小镜湖寻找?”
傅少棠不答。
苏暮遮沉吟数息,方道:“你若要奇花异草,灵丹妙药,我自可代小镜湖双手奉上,但你若要雪浮图,我却没有半点法子。”
随即苦笑道:“我不知你怎打探到这消息,既然你已问我,那我也不隐瞒,不错,雪浮图正是在小镜湖……可你若向我求取,我也拿不出来。”
他摇摇头,随即正色道:“少棠,门规难违,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能否拿到,端看你自己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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