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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番外完结 (来自远方)


  “侯爷。”长史上前两步,硬着头皮开口道,“世子……”
  不等劝说出口,顾侯爷眼一瞪,连声吩咐护卫,抽梯子!
  躲房顶?
  好,有能耐继续躲!
  梯子抽走,老子看你怎么下来!
  有胆你跳!
  崴脚别怪老子没亲情!
  见状,顾鼎泪如雨下。
  亲爹?
  果真是亲爹?
  庆平侯开吼时,眼角余光不停瞄向顾卿。长史立即醒悟,丢开侯爷,转而向顾卿说情。
  一通好话说完,喉咙发干,嘴皮子差点磨破。
  “伯爷,您看这事?”
  顾卿挑眉,唇角微勾,半字欠奉。
  长史心酸,以为劝说无用。
  顾伯爷忽收起鞭子,面向庆平侯,行礼道:“侯爷下帖,下官同季珪必至。今日暂有公务,就此告辞。”
  至于送帖子那个……
  顾卿抬头,扫一眼顾鼎,笑容更盛。
  家宴之后,演武场见!
  旋即向庆平侯抱拳,转身离府。
  顾鼎拍拍胸口,庆幸逃过一劫,庆平侯却气得头顶冒烟,咬牙切齿。
  “老子是他爹!”
  就算分宗,也没断绝父子关系。
  侯爷,下官?
  明摆着要气死老子!
  “侯爷。”长史开口,声音微低。
  “什么?”顾侯爷扭头,满脸怒气。
  “伯爷武艺高强,尽得老侯爷和侯爷真传。”
  潜台词:您九成打不过。
  庆平侯瞪眼,鼻孔喷气。
  长史摊手,明白表示,在蓟州时,您老就打不过伯爷。回京城这几年,养尊处优,更是打不过。何必自找气受,和自己过不去?
  属下忠心耿耿,实话实说,您可不能迁怒。
  额角鼓起青筋,庆平侯气得肝疼。
  危机解除一半,顾鼎小心探头,顺着梁柱滑下屋顶。暗中庆幸,亏得有经验,这身本事没落。否则,今天不挨鞭子,也要吹一夜冷风。
  “爹。”
  小心唤一声,顾侯爷没反应。
  好现象!
  “爹?”
  壮着胆子,提高音量,鞭子立刻抽来。
  顾鼎咬牙,硬扛住没躲。
  风声刮过耳际,终究没落第二下。
  “随我来书房!”
  “是!”
  顾侯爷收起鞭子,转身就走。
  顾鼎大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父子俩一前一后,大步穿过回廊。
  顾侯始终不言不语,到书房门前,确定四下无人,连护卫都躲得很远,遂开口问道:“你兄弟为何生气?”
  “这个,”顾鼎犹豫两秒,道,“怕是和家宴的帖子有关。”
  “恩?”
  顾侯爷皱眉。
  因为家宴?
  难道儿子还在怨他?
  念头闪过,面上带出几分。
  推门走进书房,背负双手,人显得寥落,背影亦有几分萧索。
  “爹,”不忍见父亲如此,顾鼎道,“靖之自幼聪慧,且素来孝顺。知晓父亲苦心,当年才立下重誓。”
  就算要怨,也该是他,而不是父亲。
  顾侯爷摇头,并无半分相信。
  顾鼎用力握拳,知道再瞒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是儿子的错!”
  “什么?”
  “是儿子……”
  “你什么?”
  “儿子,”事到临头,顾世子闭上双眼,吼出一句,“儿在帖子中,盖父亲私印,称杨御史‘子婿’。”
  所谓坑爹,盖莫如是。
  寂静,长久的寂静。
  顾侯爷良久没有反应,顾世子小心睁眼,见亲爹怒火飙升,又抓起鞭子,脸色骤变,暗道不好!
  “老子抽死你!”
  之前还叫“爹”,今天就改称“侯爷”,原来根源在这!
  “爹,我是你亲儿子!”
  顾鼎左躲右闪,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干脆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是日,庆平侯府两度喧嚷,好一阵热闹。
  为躲避亲爹“追杀”,顾世子脚下生风,超长发挥,一路飞奔出府。遇门房护卫阻拦,利落翻墙。
  落地站稳,自栓马桩上解下缰绳,飞身上马,直奔金吾卫驻地。
  家宴之前,打死不能回府。
  不然的话,小命堪忧。
  顾鼎策马奔驰,引来顺天府衙役和巡城官兵注意。
  几名给事中刚刚下值,正欲到茶楼小聚,便见一骑扬尘而过。马上之人,五官未能看清,一身御赐麒麟服足够显眼。
  互相看看,骤起心思,无意再聚。当下各找借口,与同僚告辞。
  寻街旁百姓衙役,打听出顾鼎身份,兴奋之下,不禁提起袍角,飞奔回府,挥笔写就一封弹劾奏疏。
  明日早朝,必递送御前!
  庆平侯府
  见顾鼎翻墙遁走,顾侯爷怒气未消,却没有下令追赶。
  回到书房,关上房门,看着破开半扇的木窗,脸上竟现出几分笑意。
  长史心焦,今天世子纵马城内,必被言官弹劾。事情闹大,侯府和伯府都要被牵连。
  这个关头,侯爷竟然还笑得出来?
  “无需担心。”
  放下马鞭,庆平侯道:“不怕有人找茬,也不怕事情闹大。否则,戏没法唱。”
  唱戏?
  长史愈发糊涂。
  “侯爷,属下不明。”
  “不明白?”
  顾侯敲着桌面,双眼微眯,又变作当年镇守蓟州,令鞑靼闻风丧胆的智将。
  “虽然分宗,血缘割舍不断。真有心思,总能抓住把柄。与其让人背地算计,不如亲手送上线头。”
  三瓜两枣,给个甜头,双方便宜。
  船桨握在手中,浪花再大,也不会倾覆。
  长史愕然。
  难不成,伯爷怒找上门,世子京中策马,父子三个一场“厮杀”,全是演戏?
  “两个小子都聪明,随老子!”
  话没说两句,智慧形象不存。
  长史无语,只能低头,压下抽动的嘴角。
  “先时,鼎儿在金吾卫,卿儿在锦衣卫,虽得重用,到底官职不高,不会太惹眼。前番蓟州一场苦战,两个小子得升指挥,手握实权,不知惹多少人红眼嫉恨。”
  仅是红眼还罢,偏这世上有一种人,不知成功为何物,也不求自身进步,只恨不能将旁人全拉下马。
  话到此处,顾侯声音渐沉。
  “鼎儿的岳家,世代戍北,最高不过千户,无甚根基。日后继承侯府,倒也能平顺。卿儿立下重誓,我本就亏欠于他。没料想,竟与那般精彩之人结缘。”
  “侯爷是说杨御史?”
  “自然。”
  顾侯爷点头,道:“朝堂之上,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嘴上不说,心下门清。”
  杨瓒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讲读弘文馆,得两代天子信任,又获阁老看重,日后不犯抄家灭族的大错,定会在朝中屹立不摇。
  积累下人脉资本,七成以上的可能,入阁拜相。
  顾卿年不及而立,受封一等伯,掌北镇抚司大权。立下赫赫战功,前程无可限量。
  一文一武,皆可称不世出的英才。
  如今拧在一块,试问,谁可轻视,谁敢轻视?
  怕是阁老都做不到。
  加上庆平侯府,东、西两厂,以及早有交好之意的武定侯府,势力之大,人脉之广,顾侯爷仔细思量,都感到心惊。
  “伴君如伴虎啊。”
  顾侯爷摇摇头,道出和长史一样的话。
  圣眷愈浓,愈显得刀锋锐利。
  不设法自污,等被他人挑出错,迎头必是一场暴风骤雨。
  “鼎儿今日策马,明后日必有人上言弹劾,正好将先前的功劳压一压。”
  借此外调戍边,比在京中更加安全。
  然而,可能实在不大。
  “府内事情传出,世人多会以为我父子不睦,兄弟不亲。虽有诟病,到底能保存根本。”
  不睦不亲,自然不会拧成一股绳,威胁便小上几分。
  “如非如此,五日后的家宴,实不能办。”
  道出这句话,顾侯爷靠向椅背,不再多言。
  面上现出疲惫之色,似又苍老许多。
  人言顾氏一门双爵,父子英才,钟鸣鼎食之家。
  殊不知,站得越高,越不能放松。
  一旦脚下不稳,摔落云端,纵然不死,也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位置越高,风险越大。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上一刻得意,下一刻就可能跌落深渊。
  修身齐家,谨慎持身,八字供奉祠堂,成家训箴言。
  经历过英宗朝,顾氏全族都吃下教训。身为本家的庆平侯府,更是如此。
  顾鼎一路策马,引来京城目光。
  顾卿离开侯府,并未归家,而是转道北镇抚司,接掌公务。
  几名给事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尚且不知,一举一动,早在他人预料之中。
  乾清宫东暖阁内,热气和香气一同飘散。
  朱厚照连吃六棒玉米,一个拳头大的甘薯,方才停住。
  杨瓒看得心惊。
  就算不是改良品种,一棒也有巴掌长短。这么多吃下去,不撑吗?
  三位相公丢开矜持,不只吃,更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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