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清,快来看这个。”
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似是青铜质地,呈古铜色,表面光滑,没什么装饰,很是朴素。许是经常被使用的缘故,剑鞘上能看出一些明显的擦痕与划痕,似乎是件旧物。
齐遥清狐疑,不明白他闹了半天找这么一把朴素的铜剑做什么。不过当目光滑到剑柄,望见上头悬挂着的配饰时,齐遥清的神色有些怔松。
只见剑柄上悬挂着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两头的丝绦和穗子因为使用时间久了已经开始泛白,可中间拴着的玉佩却还是温润细腻,触手生温,右下角刻了一个小小的“平”字,反过来则是个“安”字,都清晰可见。
这分明就是齐遥清十年前替昭燕公主选的那块玉佩啊!
“王爷,这……”
看见他表情的变化,魏延曦笑了笑,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将不大的玉佩握在手中缓缓摩挲,慢悠悠的解释了起来。
“当年我生辰,昭燕才五岁,她特意拿了一盒七彩琉璃珠过来,跟我说这是她替我准备的生辰礼物。我当时看她的眼神恋恋不舍,似乎很喜欢那盒琉璃珠,就说这么漂亮的珠子应该配公主,昭燕带着最合适。她若是真有心,便去院里折枝最美的玉梨花给我吧。”
听到这里,齐遥清忍俊不禁,没想到魏延曦小时候还挺懂女孩子心思的。玉梨花?也真亏他想得出来,还以为英名在外的雍王殿下不懂文人所好,哪晓得才十岁就有这般情致涵养了。
见他笑,魏延曦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跟着扯出一抹微笑,继续道:“我看得出,昭燕听了我这话很高兴,可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许是觉得不该就这样把送我的礼物占为己有,是以摇摆不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物,她有这份心,对我而言就很珍贵了。我将盒子塞回她手上,正想走,谁知她却拉住了我,说除了这盒珠子还有一样礼物,只是她觉得没有珠子好看,所以原本没打算送我。”
“便是这块玉佩了?”齐遥清忍不住插问道。
“嗯,不错。”
魏延曦点点头,拉过他的手覆到玉佩上。许是因为之前被魏延曦摩挲久了,这会儿玉佩都带上了他的体温,齐遥清只觉得掌下一片滑腻与温热,当真是触手生温。
“昭燕当时把这块玉佩取出来递给我,说她觉得这块石头白花花的,上头什么都没有,这才不想送。可她毕竟是小孩子,连美玉与顽石都分不清,是以根本不知道这是块上好的和田玉,可我却是一眼便看出来了。”
齐遥清闻言挑眉,唷,没想到雍王殿下年幼时对玉石还有研究。不过也确实,宫中名贵玉器比比皆是,指不准比御花园的石头还多,他身为皇子,自然应该见过不少。自己选的这块玉虽然是和田籽料,可跟那些上品玉器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他竟能看上么?
“老实说,我见过的美玉并不少,父皇赐我的玉佩也有好几块,只是我用剑时不喜欢后头挂个东西,太过累赘,所以那些玉佩多半被我随手扔在匣子里,无人问津。”
“起初我收下这块玉纯粹是为全了昭燕这份心意,不想看她不开心,不过等我对着光仔细一看,却发现了上头刻着的‘平安’两个字,也就是因为看到这两个字,我一时兴起,将它挂在了我平时用的剑上,从此再没拿下过。”
“所以说,王爷最后收下的生辰礼物,其实是这块玉?”齐遥清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是啊。”魏延曦点头,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在他耳畔轻吻了一下,“我们当时还未见过面,你便通过公主之手送我一份生辰礼物,所以你说,我们的缘分是不是早就定下了,嗯?”
齐遥清被他说的耳根一红,想要推开他一些,可手还被人握着呢,推拒不得,只能吞了吞口水,将脸偏开些,不愿正对魏延曦。
可他这么一偏,正好露出了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头悬着的那只通红的耳朵刚巧出现在魏延曦眼前,魏延曦一愣,想也不想的就亲了上去,用舌尖描绘起他耳廓的形状来。
“唔……”
齐遥清只觉得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触上了自己的耳垂,滑腻而柔软,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躲开,可魏延曦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当下将人拉的更近,轻轻把他的头扳过来,寻着齐遥清淡色的唇便凑了上去。
明明是深秋,可书房的温度却在慢慢升高。
可惜他二人这会儿情意缱绻,根本没料到此刻盛国公府里正在上演一场闹剧。
☆、第90章 变动
“什么,你说齐思敏自己下轿子去了,还在雍王府门前大闹?她是想王爷想傻了不成!”
赵氏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盯着下头跪着的小厮,怒气冲冲的问。
“回……回夫人的话,二小姐她确实是下了轿,正在雍王府门口理论,说王爷负了她,要王爷给个准话……”小厮被她凶恶的语气吓了一跳,吞吞口水,畏畏缩缩的答道。
“真是反了她了!”
赵氏一巴掌拍桌上,一张脸气的通红,“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准出轿子,她是被鬼迷了心窍么!就知道丢人现眼!这下子把咱们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若是老爷问起来叫我怎么答,嗯?”
她平日里一直刻意摆出一副谦顺恭婉的高贵形象,私下里耍阴招的表情甚少有人见过,如今乍然盛怒,那模样实在是可怖。
站在一旁的柯氏吞了吞口水,心中焦急万分。女儿也不知怎么考虑的,竟然真下轿子抛头露面去了,要知道在阑朝虽然民风开放,但这种追到人家门前要人家对自己负责的事情大多都是些没见识的小门小户干的,她齐思敏是国公府走出去的人,这么做确实是在往自己和国公府身上摸黑。
尤其王府里头坐镇的还是她名义上的兄长……
柯氏擦了擦额间的虚汗,虽然心中对赵氏畏惧不已却还是忍着头皮替女儿辩解了一句:“夫人话也不能这么说,思敏她应该也是急了,这才失了方寸。不若我们派人去把她叫回来,这样可行?”
闻言,赵氏冷哼一声,瞪过去,“叫回来?都这个时候了叫回来有什么用,她该丢的人早就丢光了!本来她安安分分坐在里头等王府把她迎进去什么事都没有,可她倒好,没事出来喊个什么劲,怕全京都的人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国公爷的女儿吗?蠢货,真是蠢货!”
赵氏骂完齐思敏还觉得不过瘾,指着柯氏继续骂:“还有你这个当娘的也是没脑子,叫你跟她说的话一句都不听,要是国公府这次真栽在你们娘儿俩手上看老爷怎么整死你们吧!”
她声音本就尖锐,如今饱含怒意更是刺耳得很,柯氏被她骂的只敢低头垂泪,心中也是忧心不已。
本来赵氏得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想办法让齐思敏进雍王府的大门,只要进了门,那未来的事就顺水推舟了。可是这雍王爷前不久才遣散一众姬妾,还对外放话说此生只要王妃一人,再不纳妾,这可愁死赵氏和柯氏了。
赵氏一向是个心狠的,见状便出了个主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齐思敏悄悄坐轿子去雍王府,想办法让王爷出来亲自相迎。
只要王爷一出门,齐思敏从轿子上下来,把手往他手上一搭,再落点泪说些委屈的话,落在京都民众眼里事情便算成了。毕竟王爷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毫不忌讳的拉了,可不就是有关系么!
当然,赵氏也知道,凭魏延曦那心高气傲的性子能亲自出来的几率不大,所以她还留了个后招,让那些跟去的随侍看着时间,倘若等了一个时辰以后还是没人搭理,便去跟王府的人讲,让人先把轿子放进去再说。
这样一来虽然不能让路过的人亲眼看见王爷跟齐思敏有接触,但好歹人进门了是不是?人都进王府门了,想赶出来就不容易了,届时王爷就算再生气也没辙,只能乖乖纳了齐思敏这房妾。毕竟女儿家的清誉做不得假,他雍王爷就算战场上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人,敌不过京都的悠悠众口。
只是赵氏同时也很清楚,正因为女儿家的清誉做不得假,齐思敏才不能随意出轿,不然若是她既没看见王爷,又没进王府的门,那受到的就是众人的非议而不是同情了。毕竟放眼京都乃至整个阑朝都不会有哪家的女儿自己一个人跑到夫家门前抛头露面,指明了要人家娶自己的。
赵氏怕齐思敏脑子不够使,她出门前特意让柯氏叮嘱了一遍,自己又叮嘱了一遍,让她看准时机,在没见着王爷的时候千万别出轿,哪晓得闹到最后这个蠢货还是干了蠢事!
赵氏气的心肝疼,她倒真不担心齐思敏的闺阁清誉,毕竟又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往后过的是好是坏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气是气齐思敏不听她的话,莽撞行事,败坏了自己的清誉也就罢了,这么一来还把盛国公府的名誉都搭了进去,只怕明日街上就要开始传,盛国公府的小姐如何如何不检点,竟然有胆子跑到雍王府门前去大吵大闹之类的。
关键这事还是瞒着齐萧肃进行的,一想到齐萧肃回来时听见满大街的传闻,赵氏就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