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倒不知,首辅公子没事不好好待在家里种花养鱼,跑来我雍王府作甚。怎么,几日不见王妃,想他了不成?”
他语气相当不善,可谓是咄咄逼人。朱耀紫身为首辅独子,从小到大哪有被这么质问过?脸色当下便有些不好看了。
只是他虽然有心分辨,但碍于自己有错在先,又考虑到齐遥清日后的处境,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顺着魏延曦的话,腆着脸道:“呵呵,王爷这是哪的话,我只是担心小……呃,王妃,刚嫁来王府会有什么不习惯,这才过来看看,呵呵,过来看看……”
“哦?不习惯?”
魏延曦闻言挑了挑眉,转而望向齐遥清,凉凉的问:“王妃你来与本王说说,这些日子住在王府里,可有何不习惯之处?就算有,又有什么事是本王不能解决,非得首辅公子来方可解决的?”
齐遥清闻言神色一滞,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看这样子魏延曦恐怕是要向自己发难了。
他尽量维持面色如常,斟酌再三后朝魏延曦恭敬的作了一揖,解释道:“王爷恕罪,臣……并没有什么不习惯。承蒙王爷照拂,臣心中感激不已。今日不过是因为耀紫偶然得闲,想起还有臣这个昔日旧友,故来探望一番罢了。事先未曾知会王爷是臣的疏忽,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魏延曦听完冷哼一声,他说了半天其实就是在替朱耀紫开脱。
“探望?若真是探望怎么不递帖走正门,在正厅光明正大的接见,偏要瞒着所有人私自到王妃院中见面?”
“哦,是了,本王差点忘了,当日迎亲之时就是首辅公子把王妃牵出来的吧。当日如此,今日又如此,你们倒是告诉本王,这不是藕断丝连、私相授受那是什么!”
齐遥清闻言面色一变,身形颤了颤。魏延曦这话在自己院中说足矣,若是不慎传出去,那他这个与外人私通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虽然自己是男子,但不管怎么说都按着女子出嫁的规矩进了雍王府,成了雍王妃。以王妃之身来说,今日瞒着王爷在院中私会外人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莫说自己会因此获罪,恐怕就连朱耀紫都要因此受到不小的牵连。
齐遥清扶着石桌站稳,一双手死死扣着桌边指节泛白,那漂亮的下唇更是被咬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可脑子却在飞快的转着。
按理说魏延曦向来不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自那日两人定下休妻之约后更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小七姐姐一事之外再无交集,今日他突然发难着实是齐遥清没想到的。
恐怕王爷是觉得朱耀紫偷来王府私见王妃拂了自己的面子,一时怒火攻心,才会这般口不择言。
齐遥清有心解释,可看魏延曦现在的样子正在气头上,定是什么话都听不进的。自己眼下多说无益,挨一通罚是肯定免不了的,只是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腰子再留在这儿,若是待会儿他不慎触了王爷的逆鳞,届时百口莫辩,那可就真是回天乏术了。
打定主意,齐遥清抢先一步挡在朱耀紫前头,撩起衣袍笔直的跪下,垂眼望着魏延曦脚边的一缕衣袍,道:“王爷误会了,臣与首辅公子确实只是泛泛之交,绝没有私相授受一说。王爷,臣今日之所为有违王妃德行,臣知罪,也甘愿受罚。只是首辅公子身份贵重,对这些内宅之事并不了解,还请王爷莫要迁怒于他,准他先行离开。”
说完,他竟端端正正的朝魏延曦叩了一首。
“哼,都现在了你还想着袒护他?”魏延曦冷哼一声,却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朱耀紫淡淡道:“也罢,首辅公子,请吧,本王内宅琐事就不劳你挂心了。”
“魏延曦你……”
“耀紫!”
朱耀紫刚说了四个字,齐遥清就高声打断他,转过头瞪着眼睛怒斥道:“王爷名讳又岂是你能随便叫的?日之事确实是我处理欠妥,你莫要搀和,听我的,快回去,莫要再让首辅大人担心了。”
见朱耀紫咬紧牙关站在那边就是不肯走,齐遥清不动声色的朝他摇了摇头,比着嘴型催促道:不想再给我惹事就快走!
朱耀紫读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再留在这儿确实不合适,只是一看魏延曦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就满肚子不爽。他一心想帮齐遥清辩解,可人家王爷与王妃的事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只怕到时候越抹越黑,更说不清了。
朱耀紫狠狠握起拳头,骨节“嘎啦嘎啦”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按下胸中的怒意,朝魏延曦草草抱拳行了一礼,“王爷,臣先前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海涵。臣告退。”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直到目送那抹紫色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齐遥清这才松了口气,稍稍懈下身子。不过只一刻后他就又立即提起精神来,虽然好不容易保住了腰子,但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
☆、第35章 吃醋
“王妃还想解释什么?”
齐遥清的神态变化无一不落在魏延曦眼里,他冷笑一声,径直走到石桌边坐下,漫不经心的问。
齐遥清疲倦的闭了闭眼,维持跪着的姿势转了半圈,再度正对魏延曦,平静的答道:“臣无需解释。”
“哦?是么?”魏延曦冷冷的看着齐遥清,“王妃就不怕本王将此事禀报皇兄,自此毁了你的名声?”
齐遥清迎上他挑衅的目光,眼里毫无惧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并未做有失身份之事,自然也不会畏惧。”
“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魏延曦扯了扯嘴角,看向齐遥清的眼里不自主的便带上了一股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狠厉煞气,冷声道:“只是王妃怎么知道本王会信你是个清者呢?”
齐遥清不禁皱了皱眉,这会儿的魏延曦一身黑衣,面色阴沉,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浴血修罗,仅仅是望着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臣相信王爷是个明理之人,不会因为一些无谓的人和事来随意猜忌臣。况且……”
“况且什么?”
齐遥清唇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可面色却分毫不改:“况且王爷与臣事先有约,如今人尚未找到,王爷便要借皇上之手除了臣,莫非王爷是想早日当日履行约定,还臣一个自由之身?”
他不是一个喜欢随意拿捏、威胁别人的人,可是如今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稍有不慎都是满盘皆输的结局。齐遥清自己获罪不要紧,只怕因此牵连了朱耀紫他们,更让那些见不得他好的人称了心、如了意。
眼下齐遥清在赌,赌自己这张肖似当初的脸能勾起魏延曦多少回忆,赌当年雁秋山一事在魏延曦心中到底占有多大比分,赌小七姐姐的下落比起魏延曦的王爷尊严究竟孰轻孰重。这决定了他今日能否成功度过难关。
魏延曦面无表情的看着齐遥清,看了许久,久到齐遥清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步棋是不是真的走错时,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
魏延曦连说了两个“好”字,说的齐遥清心头一颤,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
“王妃深谋远虑、才智过人,本王当真佩服。你说得不错,如今找到小七姐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本王暂且都可以容忍。”
他忽然起身,走到齐遥清跟前一把扣住他的下颌,力气之大齐遥清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王妃,你很好,也很聪明。你赢了,今日之事本王权当没发生。只是王妃别忘了,倘若本王真与皇兄说了此事……哼,恐怕到时你的自由就只能在土里实现了。”
说完,他蓦地松开手,径直甩袖朝门走去。
“哦对了,还有,王妃会客一日也累了吧,最近就别往外跑了,好好呆在院里休息。”
只是走了两步,魏延曦身形顿了顿,极具讽刺的补充了一句,然后那抹墨色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院门那头。
齐遥清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气力似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懊恼的揉着额头。本就是一直被讨厌着的,如今他恐怕更讨厌自己了吧……
深深叹了口气,齐遥清扯出一抹苦笑,本还考虑着要不要将十年前的真相告诉魏延曦,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这张脸只能用一次,这步棋也只能下这么一遭。他今日的做法虽然能保得一时安宁,却注定要以魏延曦那本就不算多的尊重为代价,看来往后的日子要更难熬了。
他扶着地面缓缓起身,掸了掸粘在衣袍上的灰,一步一步缓缓往里屋走。今日腰子来时自己的确是高兴过了头,失了分寸,这才酿成如今的局面,到底怨不得人。魏延曦刚刚话说的很明白,要他“好好呆在院里休息”,看样子没有王爷的口谕,这段时间他都别想出门半步了。
齐遥清心里很清楚,眼下魏延曦能忍着怒意不动自己全因他还不知道小七姐姐的下落。可小七姐姐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的,等王爷这股期盼劲儿过去了,清醒了,他又该何去何从呢?到那时,魏延曦真的还会放过自己,让自己毫发无损的走出雍王府么?
齐遥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