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沉默半晌才道:“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了?”
“不是。”邵言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在发现杭儿的下落之前,我并没有这个想法,但我找到了杭儿,也就不好在这里住下去。”
他和祝宁是有些交情,祝宁留他住在祝家也不算大事,但现在又多了一个邵杭,远香近臭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在这样不清不楚的住在祝家,对他不好,对邵杭不好,对祝宁……也不是好事。
回去之后他有想过楚君逸说的那些话,细思之下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不能过度的依附于祝宁,他们的距离也要适当的拉开,给彼此一个合适的空间,让他们将事情想清楚。
祝宁低着头生闷气,他觉得邵言不够意思,没把他当朋友,想要离开就应该明说,偷偷买了宅子还不告诉他。
邵言坐到了他的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祝宁,低声道:“我不是怕你多想吗?那时候我也不确定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杭儿,如果不是,我肯定会接着陪你。”
祝宁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
邵言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接着道:“而且我买的宅子就在附近,你想找我出门拐个弯就到了。”
闻言,祝宁微微偏头,用眼角斜睨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隔壁的刘大人已经启程归乡,我买的就是他的宅子。”邵言笑道:“我们还是邻居。”
祝宁的脸色缓和了稍许,随后撇了撇嘴,不满道:“有事你就该直接跟我说,有必要这样吗?我的事都没瞒着你。”
“是我不好。”邵言好脾气道。
“行了,你想搬就搬吧,有需要就说一声。”祝宁嘀咕道,神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邵言笑着点了点头,又陪他说了两句才起身离开。
走出了房间,邵言轻轻的叹了口气,果然……他还是不懂。
出诊的虞机被楚君逸缠了好久才得以脱身,楚君逸想要将楚家人困在府中,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药。
如果楚老太太那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用强制性手段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楚老太太也发现了端倪,楚君逸看准时机将东西都送到了她的面前,但楚老太太接下来的举动却是沉默。
楚君逸长叹一声,搁下此事不提。
七月末,楚三老爷忌日当天,祭拜完灵位,楚君逸收到了楚老太太的传信,说是让他明天过去一趟。
楚君逸是真的没想到楚老太太会选在这一天,而且还是用这种理由叫他回去。
“去吗?”顾诚之蹙眉问道。
“去,当然要去。”楚君逸垂眸说道:“父亲托梦给祖母,祖母叫我过去一趟,怎么能不去?”
顾诚之思索道:“你觉得老太太叫你回去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楚君逸摇头道:“反正不会是单纯的叙旧。”
“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顾诚之接着问。
楚君逸想了想才道:“有可能,毕竟这事……总要多想想才行。”
“多带点人。”顾诚之正色道。
“你当这是打架吗?去的人再多也进不了内院。”楚君逸白了他一眼。
顾诚之的脸色沉了沉。
“对了,还有一件事。”楚君逸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曲起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道:“下午的时候,祖父出门会友,偶遇晋律,被他下了好大的面子。”
第163章 恨意
“下午?”顾诚之眸光微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楚君逸点头道:“对,就是下午,而且祖父回府不到一个时辰,祖母就派人过来了。”
“你觉得这两件事有关?”顾诚之问道。
楚君逸摊手道:“就是觉得太巧了,昨天祖母还没有叫我过去的意思呢。”
顾诚之思索一番,问道:“晋律下了老太爷的面子,具体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犯蠢撞到了晋律面前,而那个人的长辈和祖父关系不错,祖父上前指责两句,结果被晋律给骂回去了。”楚君逸简单叙述了一下经过。
顾诚之的嘴角抽了抽,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
“当时祖父的好友都在一旁看着,这个脸是丢大发了。”楚君逸撇了撇嘴。
“打起来了吗?”顾诚之问道。
“没打起来,晋律骂完了人就走了。”楚君逸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觉得晋律没想把事情闹大,因为本来就是件小事,但祖父这么一插手,估计御史明天又有话说了。”
下午发生的事情还真不是大事,就是一个纨绔看上了晋律包下的雅间,带着小厮护卫闯了进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晋律识相点自己滚出去。
作为京城一霸,从来都只有晋律让别人滚的经历,哪里容得下旁人对他这般,当下就命人将那名纨绔给扣了下来。
在京城横行了那么多年,晋律身边带着的护卫不多,但各个武功精湛,只出一人便将那名纨绔及其同伙打翻在地。
晋律的名声在京中流传甚广,但真正能与之接触的纨绔并不算多,没有一定的身份,就连晋律的正脸都不一定能看到。
作为亲王世子,和这么个东西计较真是有失身份,让护卫将人带下去收拾一番在扔到街上也就完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晋律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气盛,但也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不是。
楚老太爷和晋律积怨颇深,见到那名纨绔被收拾得惨兮兮的样子,直接就定了晋律的罪,而说出的话也就不太好听。
晋律哪里肯受这样的气,当下就骂了回去,这位可是能在朝堂上和御史对喷的人,唇枪舌剑完胜楚老太爷。
“你是没看到,晋律拂袖而去,祖父的脸都是黑的。”楚君逸咂巴着嘴。
“想象得到。”顾诚之问他:“你看到了?”
“没,但是我派人盯着祖父,是盯梢的人回来说的。”楚君逸接着道:“后面还有更绝的,那个纨绔是个滑头,一看被人扣下立刻就开始装死,祖父为他出头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等到晋律离开之后才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他从祖父和晋律的对话中得知了晋律的身份,跟祖父道了谢又说晋律没有让人伤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顾诚之:“……”
“总而言之,祖父白挨了一顿骂,苦主不止不领情,还在拆他的台。”楚君逸都要忍不住去同情楚老太爷了。
“不过他把老太爷给骂了,明天早朝又不能清净了。”顾诚之无奈道。
“虱子多了不痒,晋律大概都习惯了。”楚君逸无所谓道。
顾诚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有些失神的望向窗外,过了半晌才道:“其实晋律对祖父和我爹还是很尊敬的。”
楚君逸“恩”了一声,他和晋律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晋律看人的标准,顾阁老和顾二老爷的确符合他尊敬的标准。
“对待大伯父和大哥,晋律的态度会冷淡点,但还不至于失礼。而现在……”顾诚之叹了口气。
楚君逸想了想,顾大老爷属于能力平庸且为人糊涂,顾大爷属于有能力,但他的某些做法不太符合晋律的胃口,估计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温泉山庄的时候,晋律是将顾大爷彻头彻尾的当成了空气,一点也看不出他们自小相识,就连对待楚君逸的态度都比对待顾大爷要好。
“我觉得吧……”楚君逸斟酌了一下用词:“晋律才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典型。”
得到晋律认可的人,比如皇上,再比如晋容,那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看晋律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楚君逸都快觉得晋律被人夺舍了。
至于晋律不在意的那些人,呵呵,那才是各种悲剧。
“差不多吧。”顾诚之叹息道:“他是未来的亲王,有任性的资格。”
对于晋律来说,他给人面子从来不是看血缘和姓氏,京城之中姻亲关系错综复杂,所谓的亲戚只多不少,哪能都给好脸色。
能力出众的得他高看一眼,性情相合的可以考虑是否为友,交情够深的那就算兄弟了,至于其他人,哪凉快哪里呆着去。
就像对待顾家,以前没撕破脸皮时,晋律在看不上顾大老爷见面也能点个头,但在顾老太太逼死顾二太太之后,顾家就直接上了晋律心里的黑名单。
你对我兄弟好,我兄弟敬着你,行,我给你个面子;你对我兄弟不好,我兄弟远着你,那就不管你姓甚名谁身份为何,在我眼里都是狗屁,指望我给你做面子,做梦去吧。
在顾诚之看来,楚老太爷在晋律面前倚老卖老纯粹是吃错药了,当时晋律没一巴掌扇过去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就以晋律和皇上的关系来说,日后肯定是平级承爵,一个亲王爵位妥妥的,到时候见了他还要先行国礼。
“委曲求全”这四个字晋律只在皇上那里用过,就连简亲王这个亲爹都没有这个待遇,楚老太爷还是高看自己了。
“活到这份上,不任性都对不起自己,他对皇位又没想法,八面玲珑才是愚蠢。”楚君逸笑道。
顾诚之点了点头,皇上肯重用晋律就是因为他够忠心,哪怕他的人品有瑕,只要他能做到“忠”,那么皇上就敢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