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到底一个人在外面呆了多少次,等到什么时辰?陪他度过了多少个夜晚?他不得而知。
“你怎么了?心口疼?”贺戚骆骆骆变了脸色,看着眼前的人捂上了心口,汗珠滚落。
沈谦想说没事,却疼得嘴唇发白眉头紧锁。
贺戚骆骆骆见事不对,立马上前横抱着他,冲向了府里大夫的住所。
室内,贺戚骆骆骆颤抖着嘴唇问床上躺着的人,“你什么时候患上了心悸的毛病?你到底怎么了?”
他才十四岁,怎么可能忧思过重,心悸发冷,他一直呆在府里读他的书,怎么就愁绪太多了?
“少听大夫胡说,我只是晚膳没吃饱,心里发慌而已!”沈谦避开他探究的眼光,侧向一边。
贺戚骆骆骆却是丝毫不信,府里的大夫是当年皇宫圣手,是先帝赐给给公主的陪嫁,怎么可能误诊?可是,贺戚骆骆骆低下头,他对沈谦的心知之甚少,怎知他为何忧心?
“谦儿,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李大夫说了,你这是心病,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有心病?”
沈谦转头,坐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说:“我只是不想做一只豢养在金丝笼的鸟儿,我想知道的更多,更多关于读书以外的东西,可是母亲从来都不会让我接触这些,为什么你们可以在外面结交有识之士我就得呆在府里当这个无聊透顶的世子,宋华阳他还比我小不少呢,他还不是在外面闹得挺欢的!”
原谅他撒了谎,难道要告诉贺戚骆骆骆,他是因为自责杀了他愧疚没有珍惜他的感情后悔走错了道路,而引发的心病吗?这是他永远都不能说出的秘密,他必须背负着这样厚重的包袱去过完这一生,他的救赎,若是这一世贺戚骆骆骆能够平安幸福的话,他兴许就得到了解脱。
沈谦半真半假的话让贺戚骆骆骆长舒了一口气,他最大的担忧就是沈谦看上哪家的小姐弄得茶饭不思了,还好还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贺戚骆骆骆语气轻松起来,他宁愿相信沈谦的话,也不愿意自己去猜测,那样的结果一定不是他所期盼的。
“你以后出去都得带着我,不准抗议!”沈谦一锤定音,为自己争取了最大的权利去了解他们。
贺戚骆骆骆没有办法,只要遮掩的好沈谦待在他身边也不会看出端倪的,比起让他的小世子忧思过重的被圈养在这四方的院子,还不如由他亲手把他带向那个未知的世界。
况且这样一来,他们不就可以朝夕相对了吗?允许他的些许私心,沉淀在心里太久负担不了,这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最后永远死在他的心里。
贺戚骆骆骆走后,沈谦才放下微微紧张的心,在贺戚骆骆骆面前不能说谎,得掺点真东西,半真半假的话才能混淆视听,贺戚骆骆骆太聪明,而且他对于他更知之甚深,一辈子都把眼睛放在他身上了,能不一眼就看出来了吗?他只能说幸好这是十几年前的贺戚骆骆骆,道行还没那么恐怖。
第6章 爱别离求不得
从那天以后,沈谦就跟着贺戚骆骆骆宋家两兄弟练武,平时出门也跟在贺戚骆骆骆的旁边。
贺戚骆骆骆俨然一位先生,对沈谦要求甚严,蹲马步高一分也不可以,站梅花桩摇摇晃晃的就要被他用眼神射杀。每天卯时就要起床,跟着他绕着侯府后面的小道跑上几条街。
那时候小贩才刚刚出摊,贺戚骆骆骆就会给他买一碗豆腐脑垫一下肚子。
“这个闻着挺香的,干不干净啊?”沈谦瞧着手里的一碗豆花,上面撒着绿油油的葱和几粒可爱的小芝麻,那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更是可喜。
“谦儿,这世间不只是你那书斋的一方天地,你要学会走出来看看这世间,书里东西他并不就高深许多,兼听则明。”贺戚骆骆骆放下勺子,对他说。
沈谦明白贺戚骆骆骆的意思,即使回到了十六年前,贺戚骆骆骆的心境眼光也都比他开阔不少。他陷在一个地方太久,早忘了周围的风景,而一株海棠是永远开不出桃花的。
小摊老板娘听见沈谦的话不高兴了,搭着一块白布叉腰站在沈谦的面前,颇有气势的说:“本店虽小,可来来往往的人都爱来这里一坐,这条街上熟识的人都知道,我家这豆花可是最新鲜最干净的,你看着就是富庶人家的少爷吧,平时肯定没吃过,你尝尝,这碗我不要你钱!”
老板娘大手一挥,很有几分慷慨洒脱,沈谦被他一说不好意思不吃了,拿着勺子舀了一点,在老板娘的注视中喂到了嘴里。
入口清爽,滑嫩十分,加上上面的调料搭配得当,比家里的大厨做的菜肴更加了几分家常的味道。
沈谦放下勺子,站起来对老板娘略微施礼,说:“在下许久未出门,不知晓这路边美味,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老板娘露出笑容,微胖的身材也散发出和气的气息,回头舀了一瓢豆花加在沈谦的碗里,说:“好吃就多吃,你们这些读书人只识得书中之事,这民间的趣事儿可比书本里面说得好听多了,且那皇家贵胄吃的也不就是五谷杂粮吗?与我这豆花相比,估计我这豆花更称街坊领居们的心。我家小儿也是秀才,可他不像你们这些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读书人,在家什么活儿都做,那才是孔夫子讲的孝顺呢!”
沈谦失笑,孔夫子的孝顺?礼义仁孝?这小小摊贩竟也有如此感悟,必定不凡。教出的孩子能不死守教条,为母分忧,也算是可造之材了。
“老板娘说的是,困在书屋太久,出来透透气也有别样收获。”沈谦放下换得的铜钱,对她说:“改日还要再来,老板娘也不能做亏本生意。”
说完,就先负手离去。贺戚骆骆骆大口干掉豆花,跟了上去。
老板娘收拾着碗筷,对围观的人说:“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骄而不燥,我儿应该向他学习啊!”
贺戚骆骆骆追上沈谦,沈谦白色袍子早就被汗水浸湿,贺戚骆骆骆却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青色的袍子并未有一丝褶皱。
沈谦心里不爽,同样是男子,差别就如此之大。想到前世杜立德舞得虎虎生风的两柄大锤就更加无力了,虽说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要动手的时候被人家一招拿下,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多练就好了,我和承贤承载都是从小练起来的,你底子不如我们,累点儿也很正常。”贺戚骆骆骆看到沈谦眼睛里的色彩黯淡下来,出言宽慰。
喂,你确定你是在安慰不是在炫耀吗?
沈谦点头,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说:“后秦有你们,想必城池疆土都不必亏损分毫了。”
贺戚骆骆骆目送他离去的身影,呵,都出口讽刺他们是外强中干的莽夫了,果然是踩到狐狸尾巴了?
“大哥,三爷说西边的据点出了问题,好像是遭到恶意破坏,客栈里联络的人一个都没留活口。”宋继宗从后面走上来,悄悄的说。
“终于动手了,他能忍到现在也算是不错了,他进我们就退。没必要和他硬碰,姜宸英等着我们和太子两败俱伤,坐山观虎斗?他想得太轻松了。”
贺戚骆骆骆握紧了拳头,看着临风阁的方向,说:“暂且按下不动,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样一来太子的风头就更盛了,对我们很不利。”宋继宗担心的说,他实在是怕贺戚骆骆骆因为不想让沈谦发现而不愿出手。
“他连对手都不知道,先兜着圈子吧,皇上还没有废太子的意思,等待时机对了才能有火烧连营的效果,而且太子的对手可不止我们。”
宋继宗点头,微微一哂,姜家欠魏家的太多,慢慢还吧,这天也是时候该变变了。
沈谦端着毛笔练字,这里的满屋都是他的大字,他善仿各个书法家的字体,每一幅字都有着他背后夜以继日的练习。只有在写字的时候,他的心才会彻底平静下来。
最后一笔完美收山,“天道酬勤”,这恢宏的字体一点都不像他这么纤细的男子写出来的,看起来破纸而出的气势,倒像是贺戚骆骆骆的风格。
贺戚骆骆骆,仔细想来他很长的时间内都是沈谦眼中遥不可及的人,当年位极人臣富贵荣华,总觉得心空落得难受,想来,应该是高处不胜寒。
况且,姜宸英骗了他,那才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追逐十四年,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奈何痴心错付,在很长的日子里,他们都没有过情感交流,为了皇位为了斗争,不是今天提防谁就是明天要扳倒谁,那样的日子不快乐不幸福,支撑他的也不过是习惯而已,习惯站在了他身边睥睨天下,习惯和贺戚骆骆骆面对面。
爱之深责之切,他竟没有半分怨恨姜宸英伤害了自己的感情,却是一直在贺戚骆骆骆的死上对他无法释怀。
也许,其实,在年少的时候,爱上的并不是姜宸英,而是一个足以和贺戚骆骆骆抗衡的人。贺戚骆骆骆和他一同长大,骄傲如他,怎么会对他的优秀视而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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