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他就‘啧啧’地大惊小怪道:“坏了坏了方真,这血道道挠在脸上,你这小脸从此可就算是破相了啊。你可还连亲事都没有定,以后顶着这一看就是小娘子挠出来的爪子印,大姑娘们一见准觉得你不是好东西,谁还愿意跟着你呢。你以后找媳妇的事就难办得很了。难办得很啊!”
周继戎听到媳妇什么的心里头就不痛快。瞪着眼接腔道:“破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个什么将军的女儿,脸上也是不平整,正好盘配。”他回忆着刘经宇那个王八蛋那时怎么说来着的,大概地描述了一遍:“那位小姐长得那叫磅礴大气,身强力壮精悍能干,身板壮实传宗接代准没有问题,是英雄豪杰的良配。”想了想他又添上自己的话道:“大约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你实在找不着妻子,我就帮你向她家提亲。”
方真苦着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不娶媳妇也不要那样的姑娘……多谢王爷美意。”
周继戎道:“老子给你选的,不许说不要。”说完仍是不快,索性起身走了出去。
满座的人都看向方真,时未辰不知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地拍着方真肩膀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时大哥去替你寻些生肌养颜的秘方来用用,说不定治好了也能是个美人对吧?”
方真知道自己这下子成了别人的乐子,苦着脸也不答话,坐到一旁盛了饭来匆匆扒过几口。周继戎没说不用给段云嘉吃的,他也就自作主张地盛了碗米饭,拣着还完好的菜挟了一些。只是怕周继戎那天想到追问起来,少不得又是一顿骂,也没敢拣什么肉食。如今也算是他的一番照顾,至于段小姐领不领情吃不吃,则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送过饭回来,就看见周继戎拿着弓箭木着脸靠在白日他挂灯笼的回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瞄上半天,偶尔一开弓,必然射断挂着灯笼的红绳,那灯笼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地却仍是完好无损。
白庭玉站在他身边,蒋俞帮他把箭再捡回来,卓问和时未辰一干人等扛着梯子候在一边,专等着拣地上的灯笼栓上绳子再重新挂上去。做主子的心情不好,侍卫跟着遭殃,一干人全是叫方真给连累的,见他来了,不好开口埋怨便一个个都拿眼瞪着他。
周继戎瞧见他,指了指房檐处让他过去挂灯笼,示意卓问和时未辰等人可以收工了。
方真刚刚才背着他给段小姐送了吃食,这时颇为心虚,连忙殷勤备至地上去接手:“我来我来。王爷,要不要挂高一点?”
周继戎也不理他,射箭的速度却快了许多。有几次方真刚把灯笼挂好,嗖一下又被他射下来。折腾得方真跟个猴似的,在梯子上爬上爬下。
只因为他把方真视为自己人,总不好上拳头什么的招呼,只好用这么歪歪扭扭的方法。别人也不敢来劝,好在他一般闹上一闹出了气也就消停了。
等到华灯初上时,再看方真,他一番上窜下跳累得一身是汗,但活动开来反而脸色红润。反倒是周继戎坐了半天觉得有点儿冷,这才愤愤放下弓箭。
白庭玉查颜观色,抖开手中早已准备着的外袍给他披在身上。卓问背着周继戎连忙给方真使眼色。
方真趁这机会连忙上前认错:“王爷,我知道错了。”
周继戎哼了一声道:“错在那了?”
方真道:“她挠得不是我的脸,是王爷的面子。以后我一定不让人再挠我,谁挠我我就揍谁,一定揍!”
周继戎虽然觉得他口是心非,再有下次一定还会犯他那些破毛病,只是入夜了气温下降,他在石栏上坐着越发冷得很,垫了垫子也没有用,想了想觉得自己坐在这根本是在自找苦吃,也懒得再和他啰嗦下去。
正要说两句话收一收场赶紧回房里去,又是日间看门的那位侍卫来报,那段宁泽已经来了,正在门外求见,先就道是舍妹年少无知多有打扰,托门房将一个做赔礼的盒子进来。
别看周继戎当着段云嘉的面嚷嚷着把她关起来让她家里拿钱来赎,要把她论斤论两地买掉,却也是说得一时气话,大半还是吓唬的成分居多。过后想想便觉得自己这做法实在有欠考虑,先不说把个小姑娘留在府里不放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换做时别人或许当场就会劝他这么做不妥。
可惜那时只有老老实实的方真在旁边,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
现在人家的家人真上门来了,那要人家拿钱来赎的话却有点不太好出口了。
他出了一小会儿神,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只是人家礼数周全言语客气,他也不好简单粗暴地拒之门外,让侍卫带人进来。
一边又把放在手边的弓箭拿起来,默不作声地去瞄挂得最高的灯笼。
段宁泽来得很快,脚步声轻盈地止在他身后三米处,下拜行礼道:“在下段宁泽,见过王爷。”
周继戎听得他声音低沉温和而且平静,并没有表露出妹子被大魔头抓去了应该有的慌乱。不由得有些好奇,晾着他的打算只坚持了小片刻就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段宁泽身段高挑匀称,在地上跪得端端正正的,也正微微地仰着脸在看周继戎,见周继戎转过头来,他对着周继戎勉强笑了笑,微微垂下眼来,脸笼在黄昏时朦胧的灯光里,轮廓看不太清楚,只是脸色是世家子弟惯有的那种白,甚至他还要更白一些。
周继戎总算从他的神色上看得出一分强自的镇定,令得周继戎大为满意,觉得这才是该有的态度才对嘛,于是道:“进来说话。我低着头说话不舒服。”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党棍自己的口气和缓了很多。
段宁泽先道了谢才站起身来。这下子却又变成周继戎得抬着头和他说话,拈量着那身形,段宁泽只怕要比自己还高一点点,周继戎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声娘的,却不好说你还是再跪下来吧,老子低着头比仰着脖子舒服。
他只好就抬头看着段宁泽,开门见山地道:“你是来找你妹妹的吧?”
段宁泽似是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眼中微微闪动:“在下疏于管教,使得云嘉天真愚昧,她冒然上门打扰王爷,一定有得罪王爷的地方,我先侍她向王爷赔罪,日后必定对她严加管教。”
这几句也就是一般的场面话,并没有什么格外有新意的地方。若是换成个别人同样来这么说,周继戎可不见得好说话。只是他有一把得天独厚的声音,低沉和缓地如温水一样的听得人舒服。
周继戎本来率性,看在他声音不错的份上,也就没心思怎么刁难他,只是直话直说道:“你妹妹莫名其妙地跑来,要我救她的小情人一家。我不干白工,让她拿钱来。她拿不出钱,就说要嫁我算了,让我帮她。我说认钱不认人,争执了几句,她大失所望之下想打我,就这么回事。”
段宁泽听到段云嘉说要嫁给周继戎甚至周继戎说只认钱的时候也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等说起段云嘉动手时他方才真正大吃了一惊,立即又跪了下来急道:“王爷见谅!”
“我当然不能让她打着,这账一会再算。”周继戎摆了摆手,只是这次也没有让他再站起来。:“我是觉得她今天脑子不清醒,要是这么随便跑去那户人家,张口就说要嫁谁谁的,实在太扰民了。所以先把她留在了府上作客。”倒是把他张牙舞爪地说要把段小姐论斤两换银子的话抹得干干净净。
第15章
他这理由说得十分牵强,段宁泽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一挑,然而他随即感激地道:“云嘉确实胡闹,幸好有王爷将她拦下。”
他尽力将自己真实想法掩饰得十分好。但周继戎偏偏眼睛亮得跟贼似的,他又有种野兽一般的本能,直觉向来敏锐又准确。段宁泽脸上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他却立即就嗅出隐约的不对劲。再一回想,觉得他虽然说了些责备段云嘉的话,但却不说具体怎么处置,显然是敷衍自己的成份居多,可见这人也不是实诚之辈。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段宁泽在他面前示弱服软或许是想避免再起冲突。
但周继戎心里能明白约摸是这么回事,可被人当傻子一般的哄也令人心头不爽,不知怎地,他看着这段宁泽是越看越不顺眼起来。
周继戎瞪着还死样活气地低头装老实的段宁泽,若是他稍稍顶上那么一句半句嘴,周继戎能一巴掌就呼过去。但对方言语恭顺,一时也挑不出错来,反而叫人憋屈。
周继戎前面把话说得好听,整得自己就跟那义薄云天的大善人似的,这时却总不能再自打嘴巴吐露实情,翻脸说其实就是看她不顺眼抓了她好换银子,如今老子看你也不顺眼了。
“她不识好歹还在其次,可你看看她把老子的侍卫给抓成什么样了。”周继戎想了想,招手把方真叫过来,指着他的脸示意段宁泽看仔细了:“这可得有个说法,我的手下,不是谁想挠就挠,挠了也白挠的。”
方真想说自己这是皮外伤不要紧,被周继戎恶狠狠地一瞪,只得讪讪地把嘴巴又紧紧闭了回去。
段小姐留得老长的指甲,愤怒之下毫不留情,挠得痛快淋漓,这时渗出的血丝凝固起来,瞧上去倒十分严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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