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倒不知道、太后‘娘娘’您也是个有脾气的——”
看他挣扎着要起来,文以宁便直接将卫奉国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此举让卫奉国颇为受宠若惊,竟然呆呆地仰头看了他片刻。
“怎么?”
文以宁故意用凶狠的语调问了一句,却忘记了卫奉国靠在自己肩膀上,看自己都是从侧面往上,正好能够看见他发热、微红的耳根,只怕再凶狠的语调语气、在卫奉国看来——都是情人间的温柔软语。
“您……”卫奉国正想要开口,寝殿的大门忽然就被推开了,门口站着的人却正好是“白袍将军”陈辉。
陈辉今次没有穿盔甲、也没有白袍,反而是一般公子哥儿穿着,只是换得太匆忙、外衫的扣子扣错了两个——他进来,本来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一看见文以宁怀中的卫奉国,瞳孔紧缩,更是“蹭”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文以宁!你让开——我要杀了他,给舒窈报仇!”
文以宁挑眉,不但不让,更是将卫奉国护住:
“我若是不让,你又当如何?”
“你——!”陈辉指着文以宁,一口气上不来,咬了咬牙,“以宁!舒窈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这般恨她?恨不得要她死、甚至——护着害她的凶手?”
卫奉国算哪门子凶手?!
文以宁心里冷笑,若算起来,文舒窈的死——多半有自己的责任,陈辉要算账,怎么不来找他?!
“做错什么?”文以宁轻笑,“这个问题问得好!陈辉、你久在北疆羽城、只怕是根本不知道你的好‘舒窈’做过什么吧?!十年了,陈辉!我帮你也帮够了,今日你既然非要为了你爱的女人——伤我的人,那么我也不能再帮你‘最爱的’舒窈隐瞒下去了!”
说着,
文以宁不等陈辉反应,拿过了垫子让卫奉国舒服地靠住,然后自己站起身来,直迎着陈辉的剑走过去,一把揪住了陈辉的衣襟:
“你可知道、我入宫后,本来是我陪嫁腾人的舒窈为何会突然进封舒嫔?!且你以为、若是当今圣上当真喜欢她、为何她进宫两年后才会封妃?!她为什么会当上贵妃、又为什么会流产?陈辉——这些你想过吗?”
“我……”
文以宁接二连三的发问、只把陈辉问得很迷茫,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没有!”文以宁摇头、十分可惜地将陈辉上下一打量,“你陈辉善用奇兵、打仗的事情只怕天下无人能及,可是你只把内宫想得太简单——她好,你想着是她自己的本事,因为你爱她,你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不好,你只想着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好好照顾她!”
“你又可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文以宁疾言厉色,逼得陈辉步步后退,“你可知道皇贵妃许氏差点被她故意放出的土狗咬死、先帝最爱的孩子凌桐舟被她从堕星台推下去摔死!”
“什……”陈辉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看着文以宁不相信的摇摇头,持剑不稳,宝剑掉落在了地面上。
“若非是顾念你我的交情,”文以宁后退了一步,眼神带着怜悯看着陈辉,“顾念着——她是我唯一的妹子,陈辉,早在十八岁那年,她换掉我的汤药,害得我病重不起的时候,我就该大义灭亲了。”
“你、你说什么?!”陈辉大惊,“你、你说你重病是因为、因为舒窈……”
这会儿,陈辉的脸色倒是和卫奉国一样惨白了。
文以宁撇了撇嘴,点点头,“很不幸,是的。十八岁那年,我重病不起,太医院的方子怎么都不管用,直到她求来了偏方,我的病才逐渐转好。先帝龙颜大悦,便进她为嫔。也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舒窈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博得先帝的宠幸上。”
“她是我亲妹子,可是在面对她所爱的男人的时候,她只怕恨不得利用我、利用我到我死!好让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阻拦她和先帝在一起!”
陈辉摇摇头,不敢相信地用双手捂着耳朵,不想听、也不想思考,只是红了眼睛看着文以宁,大声质问: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因为我惦记你的兵权,”文以宁后退一步,无可奈何地苦笑——说出的、却是惊天的秘密,“陈辉,天下兵权三分,宁王取其一,晋王在蜀中的兵力不容估量,我虽有政权、却无兵权。禁军听命于宁王和兵部,若不求助于你白袍军——那么这十年,我如何能撑得下来?”
“兵权?”陈辉也苦笑,后退了好几步,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只、只是兵权?!”
“你我十年的交情,从小一起长大,我陈辉在你的眼中,就、就竟然只有‘兵权’二字?!”
看着陈辉伤心的追问,文以宁眯了眯眼睛,笑着摇摇头道,“陈辉,这个问题,或许你在我进宫的时候问我,我还会愿意思考、愿意去想一想:我在乎的到底是你、还是你的兵权,可是如今,十年过去了——我没有功夫也没有时间去想,我只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需要你这一颗暗棋罢了。”
“暗……棋……?”陈辉面色惨白、目光凄绝地后退了好几步,“棋……?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你利用的一枚棋子,对吗?甚至、包括我、我对文舒窈的情谊?”
“……”
文以宁沉默了半晌,想了想,将左手放在了右手的袖子中,从袖中拿出了那个他随身携带的木鹊来,递给陈辉:
“对,没错。”
“我一早知道你对我家小妹有情,十年前,你要我答允照顾舒窈,我要你的兵权保障我的安全,所以——我答允了你的木鹊之约。”
“十年了,陈辉,你我也算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陈辉呆呆地接过那只木鹊,绝望地盯着文以宁:一夜之间——他最爱的女人是个蛇蝎女子,他最相信的兄弟告诉他,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
文以宁却没有看陈辉,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来,替卫奉国拉了拉被子,更不管卫奉国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陈将军,”文以宁在替卫奉国拉好被子以后,才淡淡地开口道,“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还是请回吧,明日我还要上早朝。”
陈辉恍惚着听着,懵懂而摇晃地捏着那个木鹊从大殿离开,火炎进来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火炎看了一眼陈辉,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文以宁、床上的卫奉国,忍了又忍才问道:
“他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得。”
☆、第四十一章
不管火炎如何不乐意,文以宁还是将他手中的药碗给抢了过来,然后将火炎的人给送出殿外,甚至将一脸好奇又担忧表情的如意也给拦在了殿外。
文以宁端着药碗走到卫奉国身边的时候,卫奉国还是保持着刚才那副呆愣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文以宁的一举一动。
“卫公公,我脸上是有金子还是写着几个特别难懂的字?”文以宁挑眉看着卫奉国,眼下的泪痣更平添了一种的妖异。
卫奉国吞了吞唾沫,摇摇头,别开了视线。
文以宁轻哼一声,不客气地坐在卫奉国的身边,一边吹凉伤药,一边头也不抬地冷哼道,“卫公公这是知道了我的本性——怕了吗?”
“不、不……”卫奉国抬头,看了文以宁一眼,“怎会,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文以宁将药碗塞在卫奉国手中,有些玩味地笑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在你们眼中兔子一样的男后、男太后文以宁也有如此冷血无情、手段非常的时候?”
卫奉国喝着药,药有些苦,他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一仰头喝下去了。
喝完,卫奉国抬起手来一抹嘴,药碗被文以宁抢过去,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来给卫奉国漱口,卫奉国哪里有过这种被文以宁伺候的经验,吓得差点将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床榻上。
看着卫奉国那惊慌失措的神色,文以宁被逗乐了:
“还说不怕,一个小小的茶碗而已,卫公公你都端不住了。”
待文以宁放下了茶碗又重新坐到床榻上之后,卫奉国才摇了摇头,笑着看着文以宁说道:
“我拿不住手中的茶碗,只是因为您屈尊降贵服侍我,心里惶恐。”
“哼——”文以宁冷笑一声,不屑地将卫奉国上下一个打量,“还想打量着蒙我呢,你一个太监、下面东西都没有——还敢把当朝男太后给-睡-了,这个天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嗯?”
那话尾的一个“嗯”字,带着三分的嗔怒七分的骄傲,文以宁挑眉看着卫奉国,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卫奉国的胸口:
“卫奉国我告诉你,我筹谋了十年、隐忍伪装了十年,就因为你的出现,改变了我所有的谋划和计策。你自己说、这笔账,我要怎么和你算?”
“这笔账……”卫奉国愣愣地回答,可是才答了一半,忽然眼睛一亮,激动地看着文以宁,更忍不住捉住了文以宁戳在他胸口的手指,“您、您是说……您的意、意思是……”
文以宁笑了,有些无可奈何,脸却微微地红了。任由卫奉国拉着他的手,他别过头去、将目光放空,看着寝殿内不远处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