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云无声无息地越墙而过,他知道这院子的某间屋子与山腹下的一座地监相连通。
其实对于慕长云这个经年老飘来说,当时的事情许多细节已经有些模糊了,印象最深刻的唯有大妹身上的伤与江昊阳对感情的第一次背叛。所以,那地监的入口究竟在院里的哪间屋子——望着整个院落弥漫着一层氤氲薄雾,慕长云有点迷茫。
记性差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实在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定了定神,慕长云决定从一边开始一间一间找。毕竟他今晚也没指望单枪匹马的就把人救出来,只是来摸下底罢了。
走了两间屋子,都不是。印象中密道是在一块很大的根雕下方,而那两间屋子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显眼的摆设。正想往第三间屋子去,却听闻一声轻笑:“客既来,敢不相迎?”
万一来的真快,慕长云忍不住心里自嘲。
循声望去,一名男子斜坐在主屋门廊的栏杆上,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却丝毫不影响他一身气度,只是双目含笑地望向自己,就让人感到沉重的压力。
此人正是云曦楼主柳栖雁,此时他并没有修改自己的样貌,如骄阳般耀眼的五官,即使是黑夜也无法掩盖其光华。慕长云抿了抿唇,无心欣赏,想到自己之前完全没有察觉此人何时来到院中,对其武力值大约做了个评估,嗯,至少与自己不相上下。
上一世柳栖雁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反而是之后以偶然结识的友人的身份出现在江昊阳周围,过了一段时间后才感觉无趣,主动拆穿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慕长云没想到初来此便与这人打了照面。无措了一瞬,旋即又镇定了下来,即使之前在千苍这人冲自己笑过,自己也要当不认识他:“赏景忘时,误入此处,还望见谅。”
可惜敷衍太明显,慕长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花式借口,话音刚落就被人轻嗤了一声:“慕公子何必遮遮掩掩假装不认识。你能找到这里,想来手里也有些不知名的势力,”眯了眯眼,柳栖雁对于自己的调查居然也没有发现这一点感到不太满意,他原本的计划是看着这人再毫无头绪地焦急几天,再现身逗逗的,却没想到下午接到奏报说几人已到,晚上就被人摸来了老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真是不好,柳栖雁的语气也尖锐了起来,“既然如此,慕公子难道没有查到,你包庇之人,与我楼叛逆偷盗之人纠扯不清,才惹来麻烦的么?”
不知名势力?他还真没有,慕长云自认是个会武功的认真经商的平头百姓,家里的产业一目了然,摇头。调查江昊阳惹得麻烦?他本来就知道前因后果,有什么好调查的,继续摇头。想了想,还是应该试着晓之以理。
“阁下或有误会。江公子乃在下友人,前来投奔,在下不过允其借宿,并未多问。只是吾知江公子初来此地,绝不会是你手下叛逃之人。相反公子你掳走之人实在无辜,乃千苍城领独子,他家人如今万分焦急,城领大人也是出于对在下的信任,才暂时按兵不动,若是将人惹急,与官府作对,想必对公子也没有半分好处。何不将人归还,吾等可坐下慢慢商谈。”
“你倒是巧言善辩。”慕长云自认沉默寡言,就没接话,“我把人抓来,本只是想追回自家失物罢了。”
“王公子与此事毫不相干。”
“谁让他倒霉呢,我去的时候正巧跟那女的靠那么近,一看就不像好人。”
慕长云真心觉得这人很难沟通,自己都不是好人好意思说别人不像好人?
“那阁下的意思,是打算如何解决?”
“唔,其实我也没想好。”说着,柳栖雁笑睨了慕长云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尽是:看你怎么办。
“……”慕长云简直不知该如何应答了,他很想甩袖走人,江昊阳的烂摊子真是不想收拾,但想到被无辜牵连的王凌飞,只能继续忍,“不若在下劝说江公子将阁下的秘籍归还,阁下也好高抬贵手将人放了?”
“呵,我现在又不想要追回那破秘籍了,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你待如何?”
慕长云绷了绷还是没绷住,狠瞪了对面这人一眼,甩袖而去。
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慕公子,记着,我姓柳,名栖雁!”
鬼才记得你!慕长云根本没再理他,一路不停顿地回到镇中客栈,不过月上中天。
回想之前的意外会面,慕长云还是觉得郁闷。对方明显是个有病不治的主儿,要怎么谈?直接武力碾压,他们就五个人,对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手下在,到时谁碾压谁还不一定。
上一世江昊阳硬记下了秘籍内容后将之归还,却还是把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才把人救回来,这还是对方明显放他一马的结果。
如今对方明言对秘籍无所谓,难道真要等城领大人把红叶镇的官府守兵也都惊动了才能解决么?
对手思路太奇葩难理解真是让人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17|第十六章
第二日慕长云难得起晚了,出门在外也不用去练剑,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呆呆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昨晚发生的事,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说不清楚消息的来源,说不定还会让疑心重的江昊阳多想。他直觉柳栖雁的人会自己找上门,这人明显没玩够,恐怕还会想出什么损招来折腾他们。
这真是个悲伤的预感。
阳光透过窗纸变得很柔和,洒在屋里一点也不耀眼。慕长云正在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突然感觉眼前的光线变得明亮,慢了半拍向窗口看去。
“啧啧,慕公子的警觉心真是令人担忧。”窗户已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人背对着阳光坐在窗台上,一时看不真切,不是柳栖雁又是谁?
“……”慕长云保持着早起呆滞的状态,直接把惊讶的情绪给跳了过去,无语的看着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三楼的窗,你这样爬上来没人看见么?”
“看见又如何,谁敢说什么?”轻轻一跃从窗台上跳下,柳栖雁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昨夜的茶,口感估计不佳,你自便。”一点都不想理这人,慕长云掀开被子下床,淡定地无视了柳栖雁别有深意的打量视线,披上外袍。
倒是柳栖雁手里举着杯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眼眸一转多了几分调笑。“不想慕公子还有如此风情。”
此时的慕长云长发披散,锁骨微露,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肆意与不羁,少了些严谨与威势。随意将长发挽起用簪子固定一下,慕长云在一边水盆里洗了个脸。平日里他必定是不习惯在人前这般失礼的,但今日面对这个柳栖雁,慕长云心里明白,越生气他越来劲,越不自在他越开心。横竖这人不请自来,失礼人前的也不是自己,心里自然而然就淡定了。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柳栖雁一直没放弃撩拨。直到洗漱完毕,慕长云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阁下清晨来此,有何贵干?改变主意打算放人?”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道:“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慕公子未免想得太美。”
“那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后面四个字被慕长云自幼的教养制止了,但不得不承认,两次遇到柳栖雁这人,慕公子都有爆粗口的冲动——脸皮不够厚,修炼没到家。
柳栖雁一见快把人逗到临界点了,便自觉停止了不着边际的胡话,嘻嘻笑道:“慕公子莫气,在下来此,是与你说另一件事。”
“……何事?”
“此前慕公子遭遇的千叶门一事,虽是宋家故意为之,但从中牵线搭桥的却另有其人,而两边会走到一起,也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慕公子你。”
闻言慕长云并没有很惊讶。
他上一世作为一名飘飘,很多事情无法前去查证,但心里的猜测还是不少的。江昊阳从出现在千苍后没多久开始的各种奇遇,都隐隐有一个幕后推手的痕迹。而一切的起始,就是他的横死慕家遭祸。以此往前推,出手暗算他的宋家,恐也是背后之人的棋子。
“是谢朔?”权衡了一下,慕长云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同样作为那幕后黑手上一世的受害者,慕长云对于柳栖雁并没有多大的恶感,只要此人不犯病耍无赖,有什么消息或者推断,不是不可以互通有无一下的。
“看来慕公子心中也有数了。”
“可惜此人已死,线索怕是断了。”
“断的没那么干净,至少在下楼里叛逃的那个主事,就同样与此事幕后之人有关。”
这点慕长云倒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幕后之人这么早就已经把云曦楼作为目标了?但他又如何确定秘籍到了江昊阳手上,会把云曦楼的注意引来慕家呢?最奇怪的是,慕家分明与云曦楼这般的武林势力不同,如果说对付云曦楼是为了江湖中的权势或者其他什么,对付他慕家是为了什么?
“呵,看来慕公子手下的势力,对武林中的事了解不多。”看出了慕长云的惊讶,柳栖雁忍不住又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