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白。”一个名字,在心中浮现。
自己其实早有怀疑,但这么多年并没有人真正看过许慕白的样子。
在西景国漫长的一段争权夺势的历史中,就连“许慕白”这三个字,都少有人提及。
可对于钱师爷来说,这名字却并不陌生。
似乎像是附了某种嗜血的魔咒似的,提起这名字,相伴而来的便是阴谋和杀戮。
出身寒微,却亲手将流亡在外的皇子一步步的送上了皇帝的宝座,试问,天下除了许慕白,谁人能够做到?
钱师爷自问,若不是凭着权贵出身,自己也无法办成这样一件大事。
“大人,这许慕白当年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若不是如此,凭他一个贱民出身,又岂能活到现在?”钱师爷冷哼一声。
当年西景国皇位之争,自己也不是没有参与,血腥的争斗没有人能最终坐上皇位。
但在这腥风背后却总有一股力量,仿佛就是它在推动一切杀戮的发生。
而隐居幕后的许慕白,就是元凶。
若是单单靠那流亡多年的小皇子,又岂能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钱师爷倒还有些想念这个狡诈男人。
毕竟,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几人。
“不过,大人,不是传言说西景国国主登上皇位之后,便杀了许慕白么?”
“或许这只是对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钱师爷轻声自语。
如果这真是一场戏,那许慕白到底想要什么。
花了五年的时候在陆镇布局,难道只为归隐?
钱师爷没再言语,而身前的男子悄然退下。
清晨。
陆镇的集市依旧热闹非凡。
不管这边陲小镇暗地里如何的波涛汹涌,可那些平凡的普通人们,却依旧幸福如常。
钱师爷一早便出现在了太平巷的巷口。
许白的旧宅早已没有人烟,不大的居所更显寂寥。
身著雅致的钱师爷小心而入,本以为可以看出许白曾经留下的珠丝马迹,却不想房中一切皆无。
干净的,不似住处。
若不是早已知晓许白的为人,钱师爷或许倒是会为这谨慎而感叹。
钱师爷伸出双手,触碰着厅堂桌案上的灰尘。
君子慎独,这许白既然不是君子,如此一丝不苟小心谨慎,便是藏了什么大秘密。
只是,单凭推测和观察下的许白为人,却还不能确定,他就是那个已经消失在人们记忆中的许慕白。
钱师爷信步而行,眼前仿佛出现了许白生活过的痕迹和片段。
清晨,起身,洗漱,一丝不苟穿好墨色长衫。
早点是一碗清粥,几碟小菜。
然后,便是身为一位善良茶馆老板的一天。
在这边陲小镇的太平巷里,许白似乎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百姓。
只是……
钱师爷越知晓许白这五年来的所作所为,越觉得,他每做一件事情都有自己背后的深意。
这一点,像极了五年前消失的——许慕白。
钱师爷走进许白的卧房,正想好好瞧瞧有什么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可忽的,却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钱师爷应变极快,一闪身便躲进了卧房衣橱之后。
“吱呀。”一声轻响,衣橱中竟然留有后手。
中间竟然有夹层,虽然空无一处,却足够容身。
钱师爷刚刚躲好,屋外便进了三四个黑衣蒙面之人。
“青天白日的,还真是胆大。”钱师爷心中暗想。
有这等胆量的,恐怕也是来者不善,仔细看去,竟是那是行刺宋漪之人。
那几人显然和钱师爷的想法一样,也是来许白家里找些什么东西。
只可惜,他们翻找了许久,也是徒劳。
许白心思细腻,这一点,倒也让人不得不钦佩。
那几个黑衣人训练有素,眼见搜不到什么,也并不废话,转身即走。
钱师爷皱眉,却极为隐秘的跟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还不够
陆镇不大,却足以藏得下这众多的秘密。
那几个黑衣人虽然行踪诡秘,钱师爷是何等样人物,潜行匿踪,竟是未被发觉。
黑衣人一行极其谨慎,最后,竟是停在了一处暗巷里。巷子有几处后门,虽然隐蔽,确是不凡。
那为首的黑衣人镇定自若的走上前,叠指抠门,三长三短,又不轻不重的打了个唿哨。
“吱呀”一声,门扉轻开。
开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人,长相俊美,和黑衣人倒也没有搭话。
众人悄然而入,暗门再次紧闭。
而钱师爷却若有所思。
隐藏在如此难找的巷子里,若不是当初边军交给自己陆镇分布图,钱师爷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如意坊的几道暗门之一。
既然与如意坊有关,那这些人竟然刺鸟派出的人?
对于刺鸟,钱师爷倒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不过,既然是陆镇暗流中的几股势力之一,自己也不能太过于轻敌。
略一思量,钱师爷还是决定今日一探究竟。
双脚一点,跃进了院落。
还好,或许是仗着隐蔽,院落里并没有什么看守。
那几个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钱师爷只得对方遗留的珠丝马迹小心搜索。
这里虽然是如意坊一处别院,但平日不为人知,若不是对陆镇已经了如指常,钱师爷也不可能察觉此地。
“主子要咱们给那贱人擦洗身体呢,你别磨磨蹭蹭的。”
一个甜腻的声音突然闯入了钱师爷的耳朵。
急忙闪身进花丛,却看到两个长相比那开门小厮愈发清丽的少年人一前一后从远处走来。
“我怎能不知主子的意思,只是觉得那师兄太可怜才……”
“呸!”先前那少年人说道,“主子说过多少次,刺鸟只有任务,没有感情。你若是同情那贱婢,心那么善,下次若是轮到你呀,我可不救你。”
“你真坏,若是轮到你,我可定是会救你的。”
说罢,两人便嬉笑打闹起来。
钱师爷对这两个脂粉气浓重的孩子倒是没有任何兴趣,不过,他们说的话倒是值得留意。
因为他们口中的师兄,若他猜的没错,一定是失踪数日的赵允熏。
没想到赵允熏的失踪,原来是刺鸟内部所为。这么说来,刺杀宋漪,搜查许家旧宅,也都是刺鸟搞的鬼。
呵,竟想就这样把所有人蒙在鼓里。
未免也太过于自大。
钱师爷心中一动,便远远地跟着那两个孩子,他倒要看看刺鸟还要搞什么阴谋。
原来这园中另有景致。
虽看了不少名贵奢侈的亭台楼阁,可钱师爷倒也为这刺鸟组织的秘密据点而心惊。若是单从外看,还真以为如意坊便是小小的楼阁一座,谁又能知道这暗中乾坤?
穿过花园亭台,那两个漂亮的少年人终于走进了一处独立的小楼。
两层小楼,斗拱飞檐,雕梁画栋。
“原来这如意坊竟是别有洞天。”
钱师爷行踪隐蔽,跟那两个少年进了小楼。眼看两小厮进了一处密室,钱师爷便寻了一处隐蔽的所在,观察那屋内的情况。
一眼望去,饶是钱师爷心静如水,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室内虽不是富丽堂皇,却是极其的风光旖旎。
背对窗前而立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墨色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青丝散落,洒在同样随意穿在身上的贴身裘衣上。
虽是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却极有气度。
而躺在地上的,则更让人胆战心惊。
那男子*着身体,仅披着一条锦被。裸露着的肌肤上都是尚未愈合的伤口。
不过,令人触目惊心的确实他那绝世的容颜。竟是那样的美貌动人,加了那身上殷红的血色,更显得惹人怜惜。
钱师爷微微皱眉,果然是赵允熏。
虽不屑与刺鸟为伍,但钱师爷也不得不惊叹于赵允熏的美貌。就算遍体鳞伤,却越发诱惑于人。怪不得,十几年前赵允熏让西景国的国主先是丢了魂儿,然后又丢了命。
不过,赵允熏不是被刺鸟派来找寻宋漪,又为何被人囚禁在此?难道,是刺鸟内部起了内讧?
“主子,水来了。”
那两个少年人一进屋便跪倒在窗前的年轻人脚旁,神色虔诚。
年轻男人慢慢转身。
只穿着贴身的裘衣,可却并不觉得窘迫,很上淡然。
他的脸同样精致,却比躺在地上的赵允熏多了几分英气,眉眼之间,邪魅无比。
这人,钱师爷倒也知道,刺鸟组织一员,名曰云钦,司暗杀,管刑罚,为人极其冷酷。
这些年来,刺鸟中有多少不听话的雏鸟,都是死于这男人的手中。
地上的赵允熏似乎清醒了一些,痛苦的扭动着身子。
“师兄,求你……我好难受……”
仰头,赵允熏狐狸般妩媚机敏的眼眸里,此时却只有一片死寂与哀求。
“求我?难道要的还不够?”
云钦坐在一旁,笑意讥讽,用脚尖抬起赵允熏的下颌,更显轻狂。
似乎地上躺着的不是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弟,而只是一只无谓的蝼蚁。
“不……不要,够了……”赵允熏身体猛然一僵,之前受遭遇的一切,有如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