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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团伙 (歌平)


武惟扬强行勾住苏北秦的下巴,让他漆黑的瞳孔与自己对视,心中那口闷气瞬间烟消云散了,他如同往常嬉皮笑脸地问道:“师爷以为如何?”
苏北秦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并没有要得罪江兄弟的意思,可这个方法着实不妥,虽然惟武王的名号确实能为我们吸引来不少人马,但我们若是公然打出惟武王的旗号招兵,首先钦州里头不满无人寨的官员那里就很难办,再依着主上猜忌的脾性,他对惟扬必定比起其他起义军更加忌惮,若是得知惟扬要起兵,必然会派大军过来讨伐,我们还未来得及准备,散兵游勇如何抵抗的了精锐部队?”
武惟扬点点头道:“师爷说的在理,抛去唐泽霖不谈,处在崖州和琼州的几伙流寇离我们最近,若他们意识到威胁,一举进攻,我们即便不输,也会元气大伤。”
江天河愤愤地瞪了苏北秦一眼,却发现苏北秦根本不为所动,而他则小肚鸡肠地像个娘们儿,不禁更郁闷了,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武惟扬实则不喜欢冲动易怒的人,因而表面上还保持着平静道:“那便依着老大意思,招兵的事,我和百川会谨慎低调进行,多亏了老大有远见,先前闹洪灾的时候,亲自带着无人寨的弟兄前去救灾,积下了不少好名声,我想征兵的事不会太难办。”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表明自己只是遵照武惟扬的吩咐,跟苏北秦一点关系都没有,实际上是给了苏北秦一个下马威,苏北秦也不恼,江天河是武惟扬的老部下,猛然□□来一个外人,还做起了他的顶头上司,他的心中当然不痛快,要想取得他的信任,肯定要费一段时间的。
武惟扬一扬手,道:“若没别的事,现下就可以去准备了。”
江天河点点头,起身便往外走,季百川倒是有礼地同苏北秦告辞,这才去追江天河,江天河只顾低头闷走,季百川小跑一阵才追上他,道:“别气了,我确实也觉得师爷说的有理。”
江天河冷哼一声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的确实是对的,先前是我欠考虑了。”
季百川的嘴角止不住一扯,颇为无奈地问道:“那你还气什么?”
江天河这才停下地步,语气愤懑道:“我们跟随老大多年,鞍前马后,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信任,凭什么苏北秦才来半年多,就跟老大称兄道弟,你肯定也注意到了老大对他的态度,好像、好像是在讨他欢心……”
季百川叹了口气,有些宠溺地拍了拍他的面颊道:“你看这寨中的兄弟,哪一个不是真性情的汉子,到了师爷面前那也是服服帖帖的,能做到如此地步,说明他有他的过人之处,因此老大才会重用他,可他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再怎么也不能跟着老大亲自上战场,到时候跟着老大出生入死的还不是我们?”
江天河闻言,胸中的闷气才算散去一些,季百川见他面色稍有缓和,便又道:“现下是紧急时刻,不是搞内乱的时候,即便你对师爷再不满,也是私底下的事,可不能因为这而耽误正事。”
江天河抿了抿唇,轻声道:“轻重缓急,我自然是知晓的。”
苏北秦看着江天河和季百川走远,便也站起身道:“库房新进了一批物资,我要去核对一下。”
殷不在急忙将他拦下来道:“这事还是我去罢。”
苏北秦轻轻地将他的手推开,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你有你的事要忙,各地若有什么新的情况,烦劳殷兄知会我一声,这事儿向来是我负责,还是我自个儿去罢。”
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却是异常坚决,殷不在只好退开一步,将门打开,阳光已经掩在阴云之后,天看起来要下雨,他忍不住叮嘱道:“先生当心身体,若有不适,可将事情交给秦汉他们去做。”
“多谢关心。”苏北秦道了谢,便擦着殷不在的肩膀出了门。
因着冬日阴冷刺骨的天气,他的左脚一直不能利索地走路,当他,便听见武惟扬在身后喊道:“我也一起去。”
武惟扬几步就跟了上来,单手揽过他的腰,让他微微靠在自己身上,借着力道走路。
苏北秦凤目一转,瞥了他一眼道:“你怎地成天闲着没事做。”
武惟扬耸耸肩,假装着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谁让我有一个得力的师爷呢。”
“若是我死了呢?”苏北秦呵出一口淡淡的雾气,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讨论蝼蚁的生死。
搂在腰间的手蓦然一紧,苏北秦生生地被带到武惟扬的怀里去了,他的鼻尖撞到武惟扬结实的胸膛上有些疼,奈何武惟扬的手劲太大,苏北秦不得不双手抵在武惟扬的胸口,拉开一段距离,接着便对上武惟扬那张不同以往的严肃的脸,虽然是平视,但武惟扬所散发的强硬气势却生生地将他想要继续拉开距离的念头压了下去。
“如果你死了,”武惟扬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带着你的骨灰,直取京城,让你看看我治下的天下。”

☆、第27章 肺腑之言〔捉虫)

武惟扬圆润的双眸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执拗,一滴雨水滴落在他的长睫上,顺着他眨眼的动作而滚落下来,落在苏北秦的手背上,微凉的触感适才将苏北秦从怔忪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我很期待。”苏北秦轻声道,他推开武惟扬继续往前走,只是武惟扬并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武惟扬快走几步跟上他,脱下外衣罩在苏北秦的头上,继而继续大咧咧地揽着他的腰,对苏北秦顺从地靠在自己身侧很是满意,“我有一事不明。”他忽而说道。
苏北秦微微侧目,有些疑惑地问:“何事?”
他的脚步有些不便,武惟扬便随着他的脚步慢吞吞地走着,尽量地给他遮过风雨,“我与你在这之前称得上素不相识,为何你一明了我的身份,便愿意助我?”
苏北秦一双黑极了的眸子盯着地面还未干透的积水,积水倒映着阴沉沉的天空,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缺少这么一个人,足以让我倾尽所有,而你恰好是那个合适的人罢了。”
“北秦愿意为我倾尽所有……”武惟扬意味深长地道,他的眉角上扬,语气轻快,完全偏离了苏北秦话语的原意,好似得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宝贝似的,笑吟吟地道:“这大概是我唯一感谢唐泽霖的事,若不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将你发配,我也得不到一个好谋臣。”
苏北秦脚步一滞,险些被路旁的积水滑倒,他不满地看了一眼武惟扬,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之前来的亲密了一些,却如何也达不到武惟扬这般曲解的地步,不过心底里,却还是有些高兴的。
武惟扬温暖的指尖碰了碰他的眼角,嬉皮笑脸道:“师爷之前一直为不能获得我的信任而耿耿于怀,怎地我现在完全信任你,你却害怕起来了?”
苏北秦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在听到方才那句话时,心底忽然柔软了一下,然而再抬眼看到武惟扬这副不正经的模样,就剩下想要揍他一拳的想法。想归想,苏北秦还不至于要抛弃武惟扬这根好用的拐杖,他对武惟扬近来主动关心起他的日常生活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让武惟扬这个自大的家伙承认他之前的错误行为比登天还难。
苏北秦有些无奈道:“你这脾气怎地恁气人。”
武惟扬望了望他,只是一味笑着不说话,再配上他那张娃娃脸,十足的孩子气,苏北秦见着他这副模样哪还气的起来,连带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成弯弯的弧度。
“我也有一事不明。”苏北秦忽而道。
“请说。”武惟扬道。
“为什么要来岭南?只要你想,那时的你随时可以做皇帝。”苏北秦问,虽然他曾经想过不过问这件事,但是既然武惟扬都认同他们的关系已经达到知己的地步,他也就不用顾虑太多了。
武惟扬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先帝与我父亲是亲兄弟,先帝即位时,大唐朝正处在内忧外患中,我父亲负责平定外乱,先帝则负责解决内忧,兄弟齐心,才换来大唐朝安定的几十年,后来先皇封我父亲为定安王,对我父亲很是尊重,因而我少时便时常去宫中玩耍,唐泽霖是我的表兄,我那时与他的关系还是十分亲密的,他自幼丧母,我的母亲待他比待我还要好。”
他一边缓慢地走着,一边叙说着那些陈年过往,“我父亲在我十岁时去世,不久先帝驾崩,传位于唐泽霖,那是一段青黄不接的时期,突厥在此时蠢蠢欲动,我母亲对我很是严格,在父亲去世之后,便将我送入军中,交给舅舅管教,舅舅待我更是严苛,从不因为我是他外甥就会优待我一些,我十一岁时就上了战场,腰部中了一刀,险些丧命。”
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平淡无奇,然而苏北秦曾经见过武惟扬腰间那道狰狞的伤疤,因而听起来格外揪心,他有心想让武惟扬不要再说下去,可制止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心中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像想知道更多关于武惟扬的事情。
武惟扬用另一只手挠了挠面颊,继续道:“当时我跟唐泽霖一直有书信往来,我一直认为我和他能成为先皇和我父亲一样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在我打败突厥大军回到京城之后,他便立即剥了我的兵权,随便给我安了份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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