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你什么你啊,想听戏自己找几个戏班给你演去,我们文人的游戏,是你这种粗俗的东西能懂的吗。”
徐秀怒容一收,冷静的看着邹望道:“邹乡绅,你是什么意思?本县不喜欢玩虚的,这一进门就虚虚实实的玩着各种心机,实在不是本县的兴趣,在坐的都是腰缠万贯的主,真要说没有这种见识敢挑衅本官,本官职虽小,权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我相信他们没这么蠢,自是不信,李财主也是有过了解的,您就说说吧,想玩什么?”
照理说这时候来一句告辞是最好的,您要问徐扬支持不支持,他现在是自家老爷,怎么能不支持自家老爷?可在坐的他们却也不爽,你让他怎么办?到时候外头去一宣传,说江宁县心比天高,容不得他人不敬,然后再把他批判一番?幼稚!
徐秀可不想任由他们暗搓搓的盘算着怎么对付自己,索性把话就挑开了说,再怎样光明正大的玩,总好过暗下涌流的冷刀子,二懒不在,江宁县心中不安呀。
“哈哈。”王琑一脸骄傲,朗声道:“徐小大人,他们就是虚伪,耍手段都成习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在您身上耍,活腻歪了。”
徐秀同他点点头,道:“王乡贤可好?”
“好,好的很。比这个李老鬼好。”
一脸意外,是邹望的表情,他道:“大人这是何意,不过是寻常宴请,小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要同诸位联络联络,生意场上不过是人情二字。至于诸位前辈的意思,在下根本不能全知。”
“好一个人情,好一个不能全知,首尾相连,连接东西两门的邹家车队横跨江宁,您这买卖做的这么大,江宁县这些寻常富家想必连您一根毫毛都比不上,这猛龙过江,却到今日才来宴请,您猜本县信是不信。对于商贾之事,本县不知,但光靠人情就能攒下偌大买卖,积起万贯家财?本县却是不信的。”
不合时宜,说的就是王琑,道:“察天时之顺逆,检校器物之精微,市价熟悉于胸,逆料行情跌涨,胸中必有定见,十年乃至千户侯,王家虽说小门小户,却从来不把人情放在首位。”
这话精妙,徐秀也不由反复品味了几下,迎来别人的目光,自然是不爽多过品咂。
李旺道:“自身难保的东西。”
王琑回敬道:“肥头猪耳的荤货。”
他俩吵的热闹,徐秀也是想不明白他俩有什么仇。
邹望道:“大人,不管你信或是不信,在下无有恶意,苍天可鉴。”
“俗话说商贾发家,其后义以制利,但这四个字,本县却不认为合适邹家。告辞。”
徐秀也不与他多作言语,这里边的好戏,想必才刚刚开始,平淡了些许日子,终归还要起些波澜。
徐秀心道:来就来吧,已经不是初来乍到了。
暗下心头的愤怒,邹望平静道:“请。”
没有人在朝中,就是扬州府内地一家,都是浮萍上的堡垒,没得根基。
出得邹家门,徐秀吸了一口凉气,就听身后的白飞道:“还没打包呢。”
越来越不喜欢在自己人面前装腔拿调的徐秀没好气的道:“打包个鬼,吾有浩然正气,充斥于腹内!”
“您要放屁?”
“滚,回家。”
☆、第75章 弹棉花价格战
徐秀走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只留下满座的宾朋面面相觑。
目送着他的离去,邹望的脸沉的让人有些不安,只见他咧开的嘴角下弯,显示着他的不悦。
整个厅堂内的气氛都像被他带的犹如坚硬的石头,压的众人呼吸都喘不过来。还好烛光一闪,掌院走入厅内,老练又自然,客气又不生疏,安排着宾客们散去,井然有序,再替家主一一送上一份回礼,俏皮话儿送上道别,也算是全了地主之谊。
轮到那位王琑临走的时候,也不知吃了什么长胆的东西,刺激了邹望几分,言道邹家后代不足为虑云云。腆着讪笑,老儿的表情又是十分的欠,造成的后果好比在邹望的脸上,刷上了一层紫色浆果制作的颜料,绿里透着黑,黑里泛着紫,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要说不是故意,怕也无人会信,不管怎样,这位爷也算是掌握着西门多家铺子的大东家,客气点也要称他一声王老爷的主儿,手里过的流水,没有邹家那么夸张,百十两总归是有的,这般行为对他有什么好处?
费解的宾朋无数,猜透其里的商贾,好像也不少。
夜色下的人间慢慢的平静了喧嚣,打更人无聊的撵撵偷跑出来的家猫,喊喊小心走水,小心偷儿,这一夜希望越快过去越好,大家早点睡,平安无事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可有的人不会这么轻易的睡觉,心思复杂人的觉头一般都少,想来想去,就占去了大好睡眠的时间,好比此时的徐秀就坐在自己的大堂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对招子却亮的吓人,目光看着外头洒在院子里的月光,心中计较着先前的得失,久久,才道来一句,唤的似是人名。
原先的那一位邹望此时也缓过神来,同样平静的品着香茗,思索起自身的脸皮薄,唯一的痛脚一戳就变得失态很是不该,如此很难当得起第一家少东爷的份。
然而当不当的起,另说。面子折了,可是要找回来的,损的是邹家,不光他一人。
看客们在等,等着他的回应,若无,扬州府第一家的名号只能乘早收回,不要让人笑话。
王家内院,王琑也安静的站在窗前,初春的几场雨打的就是一个春寒料峭,倒春寒袭来,不能不当心,穿的又厚又肥,黑影犹如泰山一般雄伟,可惜只是黑夜,一到天明,矮小的瘦老头就得让他原形毕露。
所思何哉?不死不休。
……
人说山中无甲子,指的是时间的流逝,而山人缺少比照物是以不知。对徐秀而言,忙碌于案台之上,行走于市井之内,整日为了黎民,或是现实一点的考评来说,能够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是因为充实之中,从而感觉到时间过的太快。
人说眨眼就过,他是好似不眨眼就这么过了十几天,快,快,时间,太快。
另一个代表时间的,恐怕就是毛了。
徐秀摸了摸自己一层薄薄的小胡子,得意道:“来了吗?”
看着那颜色淡淡的小绒毛,徐扬无奈的道:“老爷您这个胡子还是去了比较好,走出去您也不怕惹人笑话,再说了,蓄须也不是您这个年岁干的事。”
张璁满意的摸了摸自己保养的黝黑噌亮的髯口看着徐秀道:“东家,您那个不叫胡子,是胎毛。”
怒火腹内生,恶念心头起,暗骂一声汝彼之娘的,徐秀生气又委屈的道:“打水来,给我刮掉!”
一翻折腾,徐扬吃力又不讨好,徐秀不爽的摸着下巴,滑溜溜不带劲,双输。
像是记起了些什么,拍桌道:“我刚才问了什么?”
“来了。”徐扬连忙跑了出去。
听得此言,徐秀满意的深呼一口气,上整冠,下整袍,看着黑影就要来到门前,一把躬身失礼道:“洪虚先生久违了。”抬头一看,却是捧着两匹布的徐扬目瞪口呆,咬着牙道:“我问的是洪虚先生来没来,你这提的是什么?”
占了便宜没有退的理,徐扬生生受了自家少爷一礼也没当回事,开口道:“我以为老爷您说的是留在翰林院的俸禄。”
汝彼之娘的……
“算了算了,去兑了换成银子,兜里没钱,老爷也是心慌慌的。”同自家小羊到底是生不起来气,只好打发出去。
“好嘞。”
见着他转身就走,见怪不怪他的利落劲的徐秀连忙喊道:“同去。难得清闲,本官体察民情去。”后半句则是对正欲开口的张璁所说,毕竟衙里一堆公事,走出去的徐秀回头道:“有劳秉用了。”
“无...妨。”
白飞路过道:“看来没听见先生的话。”
“不用你告诉我。”
“噢。”
……
刚一踏入西门,徐秀就觉得眼前的热闹不同于往常,气氛中透露出一种有好戏瞧的感觉,果不其然,看热闹的显然多过了买东西的。
徐秀小碎步一倒腾,不过蹭入三五人群随口问上几句罢了,热心的看客便急于分享了他的见闻,也好痛快一番,是也,听得新闻,不去广而告之一下的感觉就和后世晓得了一个八卦不去跟好朋友说上一番总是浑身不得劲,这下你有需求我有供应,闹一个双赢,也是皆大欢喜。
小伙子别看人长的不怎么样,口才到是顺溜,徐秀听的明白,也就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只因这李家布庄与那个王家布庄打了起来,自然不是真刀真枪,拳拳到肉,可你降一钱,我降一厘,回过头来再来个多送一尺半尺,打在身上,也是疼的要命,让那些闲着也是闲着的闲人阵阵叫好,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是。
价格战打的火热,这西门附近的茶馆也跟着炸了窝,人满为患不为过,还弄了俩板子,各写上了两家的历次降价的额度,真可谓是精彩。
扇子打开压在唇上,徐秀好奇道:“这另外两家怎么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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