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这驿站是公家事物,理应朝廷承担日常费用,表面上看来倒也的确如此,但其中深究开来。一句百姓最无愧的话能噎的那些官老爷们哑口无言。
一是驿马民养官用,二是无偿征用役夫修路。
洪武朝之时朱元璋曾说:“奢香归附,胜得十万雄兵!”就因为这位大明顺德夫人修起了联通贵州到云南四川湖南的大道。而她开辟的驿站,如今王阳明先生正在那里。
自秦始皇开辟秦直道以降,哪一朝哪一代的君王都要去修路,就能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大明的官道道路宽十几丈,长六十至八十里就设一个驿站。
到如今只有海南岛还有大概两三百里的地方没有修完,其他的官道遍布全国,从任何一点上了大道都能够去往全国任何一个较为主要的城市,也就是靠了这个才使得大明朝的商业极其发达,若无有陆地交通,光靠河运和海运是不可能支撑得起明代商业的。
这是何等伟大的成就,是啊,好伟大的古代建设。却不知是多少役夫累累白骨所开辟?却不知哪一家哪一姓的主事之人能够睁眼看一看这些无愧于天地的百姓?
倒是应了那句从古至今,唯有百姓最无愧的话。
☆、第三十六章 三世冤食民血
江宁飘起了大雪,正德二年转眼也已经要结束。
徐秀望着雪景一阵多愁善感,严嵩躲回了老家闭门“养望”,陆深年后就要来南京和自己作伴,陶骥被那个万镗折腾的已经到了快要出家的地步,还好终于给他外放了个知县,听说他正在关中某地,躲避着万镗的索命。
这刘瑾的横事越干越多,两京十三省一片声讨之声。
徐秀摇头不在去想那些小伙伴们,手中的案子到如今还没有理出什么有用的头绪。
这一日徐秀看罢卷宗只得闷声叹气,若真能以暴制暴直接抓来审问三棍之下结了案子,不说郭竣受不受得到惩罚,就是自己不落得罢官回家已经是好的了。
只得来到屋外唱一曲新声一解愁闷。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拖着他行腔的笛子陡然而止,徐秀疑惑的回头看了过去,就看到懒龙怔怔的看着自己,竹笛就这么抵在唇边。
徐秀收拢摆开的功架,朝他挥挥手道:“怎么了?”
懒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一直听闻大人与散曲一道精通,这下真听到了,甚感惊异,新声的确很美。”
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竹笛,懒龙道:“想不到大人会制笛子。”
徐秀的手指还保持着拈兰花的样子,道:“这没什么的。”
心下想到:当年在图书馆不知自制多少塑料管的笛子……照旧让那些曲友大呼不科学,竹笛是麻烦了点,却也难不倒在下,不是吗?
见他要继续吹,徐秀拦住了他道:“唱这么个曲子也不见着红花开遍。我们出城去实地调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头绪。”
闷在屋内空想,很难想的出办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那位红色导师的话,对于唯物主义历史学观学的很好的徐秀来说,这中想法玩的还是挺溜。
这江宁县的县老爷外出,偌大个的衙门内也就没了主事之人,县丞吴鸿瞅着虎虎生风走出大门的徐秀不由轻哼了一下,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徐秀出了县衙便放松了许多,一路走一路瞧,然而南方的冬天说冷也是要了人命,风雪似刀,砍在人的身上透骨而入不是什么好相处。
没多久只好手笼着袖口,安稳的坐在小毛身上。
……
苍山斜阳,古道染霜。
不远处的大道上显露出三个黑影,顺着大道缓缓地走了过来。
影子越来越近,是徐秀,徐扬,还有那个懒龙。骑着三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走着。
徐秀穿着朴素,头上一顶*一统帽,俗称瓜皮帽,扎着裤腿,脚上则是一双普通的黑色靸鞋。
一行三人走过了五里桃花村,道别了七里杏花庄,这名字取的文艺,在雪景中的视觉感官也很亲切。
如今离那个走马村已经不远。
走到此地约莫有些荒凉,徐秀微微一张望就知那边是走马村了。无外乎是郭氏的牌坊很大,离着老远就能瞧的清清楚楚。这走马村附近有三座驿站,江南各地的路线,都在不远处的方山脚下交汇。
而这个村庄就担负起了养马的任务。才有了这个走马村的名字。
正在玩耍的几名孩子瞅见三位漂亮的大哥哥很是好奇,叽叽喳喳围拢了过来。
见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徐秀翻身下了毛驴,哈了口气道:“拿点莜麦卷给他们吃。”
徐扬笑嘻嘻的从布囊中拿出了几个饼子。这些孩子开心的咬了一口莜麦卷,睁大着眼睛好奇道:“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徐秀蹲下来笑道:“我们从江宁县过来的,天寒地冻的,怎在此地玩耍?”
还未等孩子们回话,不远处起了翻滚的白烟,铁蹄踏在雪上的声响传了过来。
直奔徐秀等人而来的是一伙干练的小队,让懒龙神情微微有些紧张。
只见他们手里拿着棍棒,腰间别着枷锁镣铐等物。
态度恶劣的大声道:“嗨,小倌子,前面可曾过去一名脚夫”
听他这么说道,徐秀脸色一冷,什么叫小倌子?你的老娘才是那个小倌。
这脏话说的令人不爽,徐秀将这些孩子推到自己的身后。
瞪了他们一眼,慢腾腾地望着那个领头的人道:“不过是脚夫,你问来做什么?”
见他瞪眼,领头的那人挥动了一下马鞭,道:“问这些做什么,老子只问你有没有见到,北地口音。”
另一名骑在马上的家伙道:“是一个逃犯,我等要将他捉拿归案,还不速速道来。”
徐秀好汉不吃眼前亏,却也不能就这么弱了气势,笑道:“不和我说做什么,我也就不能回答你。差爷既然说了做什么,那我回答你就是。方才,是有一脚夫,行过东南方十里有余了。”
“走!”
见他们翻身上马,疾奔而去。徐秀望了眼他们,轻轻的瞟了一眼村内,嘲笑不已。
懒龙查看了一下四周,同他道:“这边离江宁县不过数十里地,离三座驿站也不过二三十里,方山更不用说了,但此地却这般荒凉真是有些奇怪。”
这情况是个人都能瞧出来,徐扬也道:“难不成有什么讲究?”
这时村外的那座小庙内走出来一位年轻人道:“外边天寒,好进来了。”
见他并不是穿着僧人服饰,见的分明过后,徐秀笑道:“秉用。你是这里的住持吗?”
才看到还有这么三位,张璁愣神过后摇手道:“见过大人。学生只是这庙里的香客,这庙内原本是有两名高僧,自前年就云游去了,让在下照看庙门。”
那些孩子见他出来便围了过去,举着手中的莜麦卷给他吃。
张璁很温和的接过,同孩子们道:“进庙去休息。”见着徐秀他们又道:“让大人笑话了,这些都是走马村内的孩子跟着我学认字的。”
徐秀拱了拱手道:“不知您还是一位教书先生,失礼失礼。”
张璁苦笑道:“哪当得起先生一说,不过是承蒙相邻看的起,赏在下一口饱饭吃吃而已了。”
徐秀等人进了这个小庙,庙内不大一眼望过去什么情况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有佛像两三尊。徐秀朝佛祖合十过后坐下同张璁交谈。
然而一枝梅踏入此地后却不由提高了警惕,这里有一丝奇怪的气息,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和房梁之上,却没有其他什么可疑的人。
徐秀知道他在这边待了很久,想必知道的事务必定不少,随口询问了一下村内的马户情况,只因对付吴鸿还须从驿站下手。张璁就冷笑了一声,道:“大人不知,如今走马村内的马户们大多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徐秀一听不由觉得夸张,就算这吴鸿靠驿站敛财,但也不见得就能够让马户走投无路吧?
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有的,自从吴鸿当了县丞,就来了一个官养的法子,这马匹不再由马户去养,而是统一由驿站养护。”
徐秀同懒龙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相信。
道:“那他倒是为民减负了啊,这是好事。”
张璁道:“大人啊,若真能如此,的确是百姓之福,可此间还有种种因果,若真是好事,缘何乡民们哀声遍地。”
“哀声遍地?有什么说法?”
张璁拱了拱道:“这官马原先是民养,不过是费些料子,却能抵了税。可如今江宁县的官马变成官养,这马户可就遭了难了。先前吴鸿提了此间说法,傅海同应天府报批,得了一个上佳的考评。然而改成官养,马户却还是马户,并没有因此得以改变什么。需要将原先抵掉的国税补上,还要把养马需要的草料准备好送到驿站去。这一来二去的,表面看来是一个仁政,官马官养,这暗地里只不过是将马从马户家中换到驿站,这一换,文章就能作出花来了。”
徐秀道:“这样税收增加了,政绩上去了。却增加了马户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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