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的进去,一个个的出来,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
钟仪低头往前一步步的走,结果,挡在钟仪前面的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大个子进去了。
那么,下一个就是他了吗?
钟仪吸吸鼻子,闻着身上衣服的气味,娘亲特有的柔柔香气萦绕在鼻尖,心里想着爹爹娘亲还有阿礼的鼓励,钟仪顿时舒心了很多。
不一会儿,大个子出来了,是空手出来的——看来没通过。
钟仪听见里面一个柔润的声音喊:“四十三,钟仪。“到他了。
钟仪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考场是空旷的,面向钟仪的是十二名考核钟仪的人。坐在最前面的就是两民宴会级别的琴师吧,一男一女。扫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王叔叔……
女琴师见到这么一位眼神纯澈,唇红齿白的小琴子,声音放的更加柔软:“钟仪,请弹奏初级曲目《南晋》。“钟仪心中一喜,这是很简单的民俗曲。
他低头行礼,将琴放好,麻利地调好音弦,抬头看着女琴师。
女琴师点头,于是钟仪开始抚琴。
钟仪记得《南晋》主要分为两个阶段,以建国时期为分界线,前部分是突出百姓鱼米富饶的喜悦,后部分是建国之后的雄浑气势。
琴声环绕在空旷的考场里,生动活跃,男琴师和女琴师交换了眼色。
认真地滑出尾音,钟仪抬头看向笑眯眯的女琴师。
女琴师点头:“你的初级曲目练得很扎实,很好,我们决定让你直接弹奏高级曲目《安悦》。“钟仪点头,暗示自己一定要放松。
这首曲子是关于历史的,为一位著名琴师所做,当时是公元300年。
庆祝天下分为四国之后迎来的太平盛世而作,但是这首曲子是由小家到大家,时而细腻,时而雄伟,时而悲伤过往的战争,时而喜庆。
钟仪在脑海编织出复杂的乐章和鲜活跳动的画面,慢慢沉浸在自钟仪世界。
《安悦》的曲长不短,当钟仪滑出尾音时,指尖因为多种原因微微发颤,钟仪抬起头看着十二位考官,惊喜地看到他们脸上都是满意之色。
钟仪想,他应该期待结果了。
果然,女琴师对钟仪笑眯眯地点头:“很好,祝贺你通过了。这是你的资格证,请去第二关的考场。“钟仪激动地道谢,接过来发现有两章纸,一张是资格证,还有一张是第二关的通行证明,上面写着钟仪的名字,还有考场号码。
钟仪走出第四考场的暗室,门口的夫子检查了钟仪的证明,指引钟仪顺着木质楼梯往第二关的考场走。
一走出来,才发现人声鼎沸。
嗯?钟仪低头一望,发现站在高处可以把云英书院里的人群看的清清楚楚。
钟仪寻找着爹爹和阿礼,他们在人群中果然很是醒目。在钟仪看到他们的瞬间,阿礼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钟仪手舞足蹈表示钟仪通过了!
爹爹马上朝钟仪方向看来,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笑的很开心。
有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夫子朝钟仪走来:“钟仪吗?怎么还不进来?“钟仪连忙回头道歉:“夫子,我是钟仪,劳烦您了。“夫子点了点头,没有再做追究,领着钟仪到了第二关的考场。
里面同样有人报出钟仪的名字和号码。
钟仪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只坐了十人,钟仪转念一想,记起来他们都是宴会级别的琴师。
钟仪不敢掉以轻心,低头行礼后,快速布置好了琴,稳稳坐下。
左边第二个男琴师冷冰冰地说:“钟仪,请弹奏高级曲目《苍水边》。”
冷冰冰的声音和第四考场的女琴师截然不同,让钟仪有些紧张,不过幸好高级曲目钟仪都在爹爹的监督下练得不错。
于是钟仪用心地抚琴,使尽了解数将水边的清幽环境营造出来。
水声潺潺,雪白的鸟儿栖息在水面上,微风浮动,芦苇轻轻摇晃。遥远的歌声慢慢传来,把人带入迷幻的梦境。
行云流水的琴声从指间泻出,婉转不绝,最后的尾音绵长,向远方绵延开去。
钟仪停下弹奏,紧张地看向冷冰冰的琴师们。
等到他们商议完毕,还是那个琴师,他走到钟仪面前:“钟仪,你很不错,下面请你弹奏一曲自创短曲,记住,要短,要愉悦欢快。”
钟仪愣住:自创短曲?愉悦欢快?钟仪顿时想起了安都的婚庆歌曲……
钟仪看着他们冷漠的眼神,闭着眼睛想起爹爹他们,一张张笑脸翻阅,最后定格在了一张猫脸上。
钟仪内心无语——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却听见男琴师说:“请说出你的对象再开始。”
钟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对象是我的猫,想弹奏它在池塘边抓红蜻蜓的片段。”
琴师们点头,他说:“开始吧。”
☆、第六章 桐木琴
钟仪脑海已经勾画出一幅画面:雨后的荷花池十分秀美,菡萏开的十分娇艳,未落完的雨滴从房檐的屋角落下,一滴一滴的回荡,红色的蜻蜓在荷叶上徘徊,轻巧地落下。
花田圆圆亮亮的猫眼大大睁着,它小心翼翼抬起脚,又慢慢放下脚,匍匐式地前进。
红蜻蜓尚未察觉,依旧一动不动,花田猫着腰,蓄势待发。
突然花田一个扑空,敏捷地从下往上一扑——就在那一瞬间,花田的小爪子雪亮登场,红蜻蜓反应不及牢牢被它扣住。
抓住啦!
它轻巧一翻滚,稳稳叼住红蜻蜓落在了雨后淋湿的地面上。受到表扬的花田东跳西跃,不停地在钟仪的脚边打转,快活得意地撒娇。
因为要求的时间短,所以铺垫荷花池和抓蜻蜓的气氛的时间段一定要流畅生动,后面温馨可爱的欢喜模样用的稍微滑稽的音调。
等钟仪一曲结束,钟仪忐忑不安地等着严苛的琴师对他的评价——同时也是爹爹的期盼能够成真。
他们交头接耳,钟仪突然觉得他们有些像课堂上叽叽喳喳咕咕哝哝的同窗们。
过了一会儿,中间的一位老夫子笑眯眯地看着钟仪:“钟仪?”
钟仪的心提到嗓子眼,心噗咚噗咚地跳,嗓音不住颤抖:“是的,夫子。”
他走上前,笑眯眯地说:“别紧张。”
不紧张才怪!
钟仪呵呵地傻笑:不紧张。”
老夫子说:“你的高级曲目演奏的很好,但是——”
钟仪一听到“但是”,心里马上就是一沉。
果然,老夫子说:“但是你的自创短曲有些提高,以前有没有试过这种题目。”
钟仪失落,沮丧地低头:“没有……”
结果老夫子突然爆发爽快的笑声:“哈哈哈,很新颖的题目吧,是老夫亲自想出的。”
老夫子看着这个小琴子一脸沮丧:“啧,还没说完呢。短曲虽然表现力有些不足,但是短时间内的想象和编曲却不错,只需日后的雕琢。拿着,去吧。”
钟仪颤巍巍地接过两章纸,发愣。
老夫子见了:“怎么了?”
钟仪艰涩道:“让我……缓一缓。”
老夫子:“……”
最终钟仪被老夫子亲自带到第三关考场,上第三层木质楼梯时,他听到人群里传来议论声,低头一看,发现人们指着自己一脸激动。
钟仪有些飘飘然,视线一转,就对上了爹爹的心奋表情和阿礼的微笑。
老夫子拉拉钟仪的手,眯着眼睛:“钟仪,平静下来,这还不是最后。”
钟仪身体一颤,明白老夫子是在提醒他。
他立马道歉:“是,刚才钟仪自鸣得意,不敢了。”
老夫子笑笑,不再言语,带着钟仪敲了敲门,他走了进去。
钟仪低着眉眼看鞋尖:平静。
一阵吸气呼气后,老夫子开门出来了,拍拍钟仪的肩头。
稍后,钟仪听见了叫他进去的声音。
钟仪再次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里面显然是豪华的阵容,数十双精厉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钟仪低头行礼,布置好琴,坐下,腿有些战栗。
坐在最中间的中年琴师一目了然地看了看钟仪的双腿,淡淡道:“钟仪,来到这里不容易,给你一点时间放松。”
钟仪有些尴尬:“是,夫子。”
片刻后,他打量了一下钟仪:“现在,请你弹奏附加曲目《半阙曲》。”
钟仪深吸一口气:“是。”
手尖碰触到琴弦,钟仪现在非常感谢爹爹讲的一大堆感情相近的悲伤爱情故事。钟仪迅速挑选了一个代入脑海。
一开始是甜甜的,朦胧的让人不愿意走过的时光,像清香的铃兰静静开放。爱情的迷惑与徘徊,悠长哀转,化作双飞的孤雁绕着冷寂的水面引颈长鸣。淡淡的痕光如烟吹散,留下的是苦涩的,缠绵以及相隔遥远的无限思念。
一曲终了,中年琴师点点头:“你很有天赋。”
他坐了回去。
钟仪刚舒一口气,坐在右手边的看起来非常严肃的夫子向钟仪走来,钟仪心里立马咯噔一跳。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尽管周围是他不喜欢的吵闹,但是钟函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阿礼抱胸而立,目光如炬地看着第三楼的第二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