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丝微笑与憧憬,钟仪坠入了梦乡。
☆、第九十七章 郧地
上午,善横地界。
马蹄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此处,是地势极为险峻的山峡之内,一大队全副武装的人马行走在其间,相距不远,便设有射击台,绿色的旗帜竖着,表示寻常警戒。
军队行走了大约半日,已经到了另一个地界。
见惯了山峡后,突兀地冒出一块不大的平地来,然而,提心吊胆行走在陡峭山崖上的士兵早已经是十分疲惫了。
“就地扎营休息!”
“是!”
士兵们常年训练,故而速度十分迅速,一刻钟后,所有简便的帐篷都已经安置好了。
晚饭是山谷里的野物,大口嚼着,咽到了肚子里。
夜晚,主帐篷之内,尹子重卸掉了盔甲,原先精精神神的模样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了,穿着里衣,赤着精干的上身,有些疲惫地躺进了被褥里。
尹子卿从外面进来,端了盆水,走到尹子重旁边,道:“子重,睡了?不洗洗?”
尹子重哀鸣一声,浓黑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尹子卿道:“怎么,还是难受?”
“嗯——”尹子重低低地应了一声:“这谷里,湿冷的很。”
尹子卿绞着毛巾,道:“来,擦脸。”
尹子重磨蹭了一会儿,皱着眉毛把脸露出来了,擦完脸,又擦了脖子,手也擦了,之后尹子重就不乐意了:“我累了,哥,你自己洗吧。”
尹子卿无奈地看着尹子重将自己一裹,如同一只虫子一般,困在茧子里,一动不动了。
他就着那盆水,擦了脸,尔后觉得身上黏腻,便卸下了盔甲,穿着便衣去打了冷水,此时山谷里有些闷热,似乎是要下雨的预兆。
就在主帐篷前的提灯下,尹子卿借着模糊的灯光看见了手臂上的几个蚊虫叮咬的小包。
穿过厚重的盔甲,或者是钻到了盔甲里的衣服内,都是了不起的。
厉害的小虫子。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
尹子卿褪去了衣服,赤条条的站着,结实精壮的躯干一览无余,肌肉匀称,手脚修长,古铜色的肌肤在挂着的提灯下不甚清楚,却还是依稀可见一些伤疤旧痕。
尹子重在帐篷内低声呼喊:“哥!水!”
一片寂静。
“?”尹子重把头伸了出来,帐内并没有人。
想来是出去了,他不情不愿地起来,杯子放在简陋的椅子上,拿在手里是粗糙的质感,一看,空的。
生病时候的尹子重有些孩子气,和平时在外表现出的截然不同。
帐内闷热,尹子重口干舌燥,两眼冒火。
掀开帐帘,入眼便是他哥哥的赤 裸身体。
尹子重:“……”
从背后看,因为锻炼得当,宽肩细腰,两条长腿利落地站着,背挺得笔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背上,结结实实的身材的确是很有看头。
尹子卿浑然不觉他的背后,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以主人自己都不知晓的贪婪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简单的洗过澡后,尹子卿披着一件外衣,扭干头发,和路过的士兵打了招呼,便进了帐篷。
尹子重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这可不行,别把自己闷坏了。”尹子卿蹲在尹子重被褥旁,拉扯着:“子重,子重,把头露出来。”
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的弟弟拉下了被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做什么。”
尹子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也没什么,估计要下雨了,下完雨就快活了。”
因为是蹲着的缘故,尹子重看见了他哥哥露出的精壮胸膛,不自然地别过头:“哦。”
尹子卿摸摸尹子重的脸:“怎么瘦了许多,小时候都是胖乎乎的。”
“……不要老是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尹子重坐了起来,道:“我现在在想,为何突然将我们调往湖错。”
尹子卿似乎认真了起来,坐在了尹子重身旁,道:“晋宋联军在我们西面和北面都安排了军力,如今,我们的西面防守十分重要,据目前情况来看,到时候,大概是同时受敌。”
尹子重道:“北面情况如何?”
“阚元阁的一部分老将军都在北面,包括之后从各地抽调的武生,军人,都在河城汇合了,有八成把握可赢。”
尹子重点了点头:“故而,西面的兵力有些弱?”
尹子卿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相比于北面,敌方布置的更为周密,兵力也更多,而西面却更为重要,虽有地势相依,但若是敌方部署,用计得当,我们也是有些棘手的。”
尹子重看了看被吹起的帐帘,道:“本以为会戍守在郧地了,还没同父亲多说几句话,就转移地方了。”
尹子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保卫好了边境,击败了敌人,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吹灭了灯火,尹子卿收拾了床褥,也躺下了。
尹子重侧头看着尹子卿闭着双眼的侧脸,他似乎很是疲惫,很快就睡着了,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尹子重也闭上了双眼。
敲锣打鼓,安都喜气洋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钟琴师的小儿子做官了!
贺喜的,来吃酒的,来打听的,钟府顿时热闹了起来。
站在穿衣镜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正烦恼地皱着眉头,小花正在他的脚边打着转,尾巴勾来勾去,咪咪喵喵地叫。
敲门声响起,阿蓉的声音传来:“小少爷,您要出来啦。”
“来了——”
钟仪应和着,蹲下身子轻轻拍拍小花的头:“你说,做了官,很了不起吗?”
小花疑惑地看着他。
钟仪叹了口气。
自己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做好父母官?若要说事事都麻烦邹叔叔,自己也是太没用了。
大厅里一片热闹,钟仪面上带着笑容,同前来的宾客一一交谈。
几日之后,便要踏上了远去的路。
钟仪向钟函燕惠道别。
“娘亲,你要保重,注意身体。”
燕惠的眼眶又红了,每逢这种场景,她便是十分伤感的。
钟函道:“在外,照顾好自己,平安到了后,记得寄封信回来。”
钟仪点了点头,道:“爹爹要照顾好娘亲,莫要让她伤心。”
燕惠有些诧异,看着钟仪。
钟仪却盯着钟函,抿唇看着钟函。
钟函闪避了他的视线,点了点头:“自然。”
临走的时候,小花也被抱上了马车,钟仪为难道:“还带着它吗?”
燕惠道:“怎么了?它缠你缠的紧,可怜可怜它吧?”燕惠笑着看着他。
钟仪:“……”
低头看看小花黑亮亮的眼睛,恍若是看到了花田。钟仪心软了,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终于还是答应了。
马大叔回了家乡,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如今是雇佣的马夫,不怎么相熟。
马车行驶了起来,钟仪回头望望,钟函和燕惠并肩站在家门口,目送着他。
这是一幅总是出现的场景。
钟仪收回了目光,小花在他的怀里拱了拱,似乎是十分愉悦的模样。
此时,北晋的先锋部队也已经到达了布达。
卫一正向朔回报告着南楚的情况。
朔回若有所思,道:“看来南楚人比西宋人难对付。”
卫一道:“如今,南楚西面的部队已经增援了五万,据内部消息,似乎是连各地军校的武生都召集起来了。”
“哦?”朔回笑了:“看来,终究还是弱了一层,放心,本王自有把握。”
卫三走了上来:“亲王,单构皇子在左厢房等您过去。”
朔回点了点头:“这就去。”
单构对于地形剖析方面很有一手,布置计策时,朔回开玩笑道:“这招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单构无动于衷:“还算仁慈的,本宫还未将那些兵器工事派上场呢。”他伸出手指在郧地处点了点:“这儿,连同了三个放下,北面,东面,南面,况且适合驻扎,暂且以此地为目标。”
看着单构又做上了标记,朔回道:“湖错那边布置的如何?”
单构道:“目前还未完成,大约过些日子。”
朔回道:“湖错的确是难打,不过,在联军面前,还是得缴械投降的。”
单构笑了:“自当是如此。”他展开了地图:“能让本宫耗费心血的事情,自然不会让本宫失望。”
朔回道:“粮草武器已经到了布达了,眼下,本王要和你商讨一番。”
单构收起了地图,摇头道:“到了时辰了,不行。”
朔回挑眉:“什么?”
单构露出笑意:“本宫和雪列约了时间去看鱼,不奉陪了。”
朔回黑了脸:“看鱼……能和此事相提并论?”
单构道:“自然不能。”
他低声道:“答应他的事情,本宫便要做到。”
朔回放下描绘的笔,道:“本王还真是不懂。”
单构轻笑,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回身道:“……等朔回亲王遇到了那个人,就会明白了。”他边走边道:“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