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辰羽轻轻摇头:“应是不会。召奴是敢作敢当的烈女子,我想,她应会和她皇兄说清其中缘由。幸得我与她订婚之事还不曾传入北辰,让陛下知晓。否则那时涉及两国邦交,我便是想悔,也悔不成了。”
沈丞浅微微垂下羽睫:“那召奴公主对你也是一片真情,不知此事过后,要难过多少日子。”
“可是,丞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龙辰羽道。“我宁愿快刀斩乱麻落得干净,也不愿她日后夜夜伤痛,藕断丝连。”
殊不知,在龙辰羽与沈丞浅二人再度温存的时候,召奴却身着一身素服坐在闺房香榻上,静静淌泪。
徐浣兮路过她闺房门口,远远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觉得她可怜,便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
召奴正是伤情,忽然有人凑近,她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拭了满脸的泪,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可真是不懂。”徐浣兮道。“殿下不是已要与龙辰羽成婚,做那明媒正娶的武王妃了么?这又是在伤怀什么?”
召奴听她所言,冷然一笑:“还不尽是因你那自认天衣无缝的好主意!”
徐浣兮倒茶的手微微一凝,转身问道:“怎么,我的计策出了差错?”
“那,那情蛊,对他全然无用的。”召奴微合上眼睛,轻声道。“他,他靠着自己,全都想起来了。”
徐浣兮紧皱秀眉:“殿下不是告诉过我,那情蛊效力霸道的很,任是何人也无法可解的吗?”
“我又如何知晓……”召奴啜泣道。“倒是你,你自认了解龙辰羽,宛若是他肚中的蛔虫似的。你又为何不早早告诉我,他心中所爱之人,就是那沈丞浅呢?若是,若是早知他是那般癖好的人,我又何苦费心做这一切。”
召奴此话一处,徐浣兮却也惊了。
半晌后,她垂下头,嫣红的唇角泛起明媚妖娆的笑。
是,是了,她早该想到。
只是一直不敢确信。
如若他们二人是那层关系,那边解释的通了。
是了,之前她还疑惑过,任凭龙辰羽再如何义气,又怎会冲冠一怒,为了个挚友背叛自己的君主呢?
现在来看,他倒真是个痴情种子了。倒是难得。
徐浣兮定了定心神,饮了口清茶,复又道:“事到如今,公主又是如何打算呢?”
“我还能如何打算?我已和皇兄说了其中缘由,也已将婚事退了。三日后花灯节,花灯节过了,他们便回去北辰了。”召奴颤声道。“此后,我和他,便是此生不复相见了。”
徐浣兮瞧着她可怜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道:“哟,殿下可真是可怜见的,连我看了,都要心疼呢。”她上前一步,沉声道:“可殿下也不想想,你为了他痛哭流泪,伤心难过,又有什么用呢?他此刻怕是和沈丞浅乐不思蜀,哪里想得到你呢?到头来,不过是女有情,郎无意的苦戏码、悲结局罢了。”
召奴听她嘲弄自己,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说说说,我看你也就只会说了!你若有计策,自己行去就是了!又何必在我这里搬弄口舌!”
徐浣兮瞧着她,冷眼一笑道:“单我一个可不城,我只是个弱女子,势单力薄。没了公主,只是柳絮浮萍的命罢了。”她顿了顿,又道:“殿下何不再给他下一味蛊?我想下次,他便再不会有这般好运了。”
召奴苦涩一笑,却只是摇头。
“殿下?”
“不,不用了。”召奴轻声道。“这样卑微的事情,我已做够了。既然他对我无意,我又何必痴情于他,这份情,我不要了。日后,便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再稀罕了。”
徐浣兮只是讥讽一笑,这番话,想必召奴也不过是自己说说解气罢了。她若有那样大的志气和手段,这桩事又怎会不成呢?
“可殿下,似乎还忘了一事。”
“什么?”
“殿下可曾允诺过。”徐浣兮娇笑道。“我为殿下献策,而作为交换,殿下要助我一臂之力,杀了沈丞浅呢。”
召奴闻言,目光冷了下去,却也不再淌泪了,只回身冷眼瞧着徐浣兮道:“你到底和沈丞浅何愁何怨?非要他身死不可?”
“家愁,国怨。”徐浣兮道。“不可磨灭的。”
召奴瞧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故作潇洒一下:“你恨他,那便只管恨去吧,事到如今,我是不再帮你了。”
徐浣兮上前一步:“公主可是要言而无信了?”
“随你怎样说,我不屑于与你搬弄口舌。”召奴冷然道。“我早该知道的,你试图谋害使臣,那是如何大的罪过。从起初,你便是蛇蝎心肠,图谋不轨,我可再不会被你迷惑了。”
“你——”
召奴凤眸一挑:“你若还想活命,我瞧着你以往帮过我的份儿上,给你个机会,容你滚出鬼疆。若你仍是执迷不悟,试图破坏我两国邦交,从中挑起祸事,我可不会再这般纵容你了。”
徐浣兮只怒目凝视着她,一双桃花儿似的眸子,都要迸出血色了。
过了许久,徐浣兮一拂衣袖,扬长而去,走至门口,仍不忘留下一句道:“既是如此,今日浣兮与公主,算是割袍断义,再无情分了。”
“是。”
“这样也好。”徐浣兮妖娆一笑。“日后,公主可千万不要后悔啊。”
午膳的时候,巫灵王身侧的一个男奴传召过来,说陛下请沈大人过去一趟。
沈丞浅觉得没什么,取了新抄的那章经文便要走。经过龙辰羽身侧,却只见此时自家将军满面愠色,极是不快,都不愿正眼瞧他了。
还是三军江陵呢,却如此小孩心性。
沈丞浅心中只觉得好笑,恨不得将龙陈雨麾下那几个极其忠心于他的副将都领过来,让他们见识见识龙将军撒娇的本事。
与此同时,沈丞浅又觉得幸福。
龙辰羽那独有的温情和心性,全天下再无人知道。
只有自己一人知晓。
而作为世上独一无二的、唯一知道那秘密的自己,又是如何幸福,又该如何满足。如今,他真的是不再贪婪了,只要有这样一丁点儿小小的幸福甜着,便也够了。
今日,沈丞浅的心情,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
走过廊子的时候,他丝毫不曾注意,廊子拐角处有两个侍女,正低声交谈着。
绿衣的那个道:“今儿,我听说隔壁宫里的阿娟,偷偷将她乳名写在帕上,传给一男奴了。”
红衣的那个道:“那她可也忒大胆了,叫人知道自己的乳名,可是邀人婚娶的意思,如今宫中规矩那样严,她竟如此放肆。”
“要不说呢。”
只可惜,沈丞浅的心情实在大好,仍在细细回味早上最初的那枚吻。
若是他听到了这番话,对于昔日巫灵王曾告诉他名姓的举动,对于那帝王之子隐晦的对于他的心意,他也该知道些的。
然而,他与那人,终是不曾有那番因缘。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无因果,再在寻不得何人去怨怼诉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形影成双
第五十三章形影成双
沈丞浅进门的时候,巫灵王正坐在桌旁,微皱双眉喝着闷酒。
见他来了,巫灵王放了杯子,轻轻一笑道:“沈大人,你来得正好,快过来与本王同饮一杯。”
沈丞浅颇是疑惑,却仍是慢慢走过去,他瞧着巫灵王眸中的醺意,轻声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这青天白日下,为何要喝这么多酒?当心对身子不好。”
巫灵王并不作答,只是苦涩笑笑。
沈丞浅只想着或许他是不满于龙辰羽的悔婚,可自己却也算是个局内人,总不好过分言语相劝,免得勾了巫灵王的愁苦之事,反而惹得他心烦。
于是,他想将那用礼盒装了的手抄经文取出来,轻轻放到桌上,道:“我与陛下,虽有君臣之分,却也是难得知己好友,能得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不日饯别,在下身外并无长物,便送些薄礼赠予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这礼物轻薄。”
巫灵王淡淡一笑,道:“怎会,沈大人送给本王的东西,本王定会好生珍惜的。只是不知,沈大人送了本王什么?若只是寻常可见的小玩意儿,本王可要奚落大人小气了。”
“倒也不是寻常玩意儿,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了。”沈丞浅道。“这盒中所放的,是在下亲手抄写的一章经文。在下墨宝倒不值什么,不过那经文寓意却是很好的。如今略尽分绵薄之力,也是为陛下康健祈福。”
巫灵王垂下头,满目爱怜地看着那大红色的礼盒。静默片刻,方道:“大人有心了,这礼本王很喜欢,定会好生珍藏。”
沈丞浅瞧他欢喜,便轻笑着点点头。
巫灵王站起身来,对沈丞浅道:“我们鬼疆,虽不是什么文明古国,不过也尚且算个礼仪之邦,也讲究个礼尚往来的。今日,沈大人馈送厚礼给我,本王又怎有不还礼的道理呢?”
沈丞浅也站起身,拱手一礼道:“不过一份心意罢了,陛下不必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