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丞浅点点头,又是一礼,便走过二人,顺着廊子回到住处去了。
好容易送走了沈丞浅,召奴忽然发现自己冷汗都已出了一身了。她瞧着龙辰羽此刻沉默,唯恐他静心细想会想起什么,便拉着他连忙往巫灵王房中走去了。
那晚,虽是三人之宴,但一直是召奴与巫灵王你言我语的说着话,龙辰羽只在一旁沉默着,似在沉思。
然而最终,结果却是不曾改变的。巫灵王为二人赐了婚,三日后要办一个订婚小礼,随后,便将联姻书信送到北辰去。
召奴知晓自己心愿将圆,却仍是不安。
那日遇见龙辰羽后,沈丞浅便将自己锁在了房内。任巫灵王如何邀请,却也只是称病推拒着。巫灵王总不能来抢他,只能派了个名作允儿的精明伶俐的侍女来照看着,负责照拂沈丞浅起居。
翌日午后,沈丞浅在房中练着蝇头小楷。他本不是古人,不常写什么毛笔字的。小时候虽然练过一阵,可和人家专业的相比,自是不够漂亮,似是乌龟爬似的。
龙辰羽还就此时嘲笑过他,说他计谋计策都出神入化了,偏偏这字,像个没读过书的人胡乱抹的。
自那之后,沈丞浅便每日发奋地练字了。
然而,直到如今,他的字是愈来愈漂亮,朝中少有人能够比拟其娟秀了。只是,那曾经督促他练字的人,却已不是他的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形容物是人非的诗句,如今用来嘲讽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丞浅练好了字,便丢了笔倒一旁歇息去了。允儿贴心的替他清洗着毛笔和砚台,她瞧着沈丞浅写的那一张字,不由赞道:“大人的字写的真是漂亮,跟花儿似的。”
沈丞浅躺在藤椅上,头也未抬,只淡淡道:“是么。”
“当然了。”允儿仍是眉飞色舞的。“奴婢虽然不识字,但也觉得大人的字极美的。这字中,都有画了。”
沈丞浅仍是心不在焉:“那你也不过是打趣我、奉承我罢了。”
“奴婢怎敢。”允儿道。“这字,大人可否赐给奴婢呢?”
“你若喜欢,拿去就是了。”沈丞浅道。“左右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允儿谢了恩,小心翼翼的将那张字揣起来,等着晚上给巫灵王送去。巫灵王定会极是欢欣,不知要如何赏她。
允儿是个伶俐的丫头,然而,她却也看不懂沈丞浅的心的。她瞧沈丞浅整日恹恹的,闷闷不乐的,只当他是觉得无趣烦闷,便想说些喜事来让他高兴高兴。
她倒了杯茶给沈丞浅,眉飞色舞道:“大人,我家公主马上就要与龙将军成婚了,这可是天赐的姻缘呢。据说陛下已经允了,剩下,便只看贵国北辰帝的意思了。”
她本想说些好事儿让沈丞浅高兴,却不知误打误撞哪壶不开提哪壶。沈丞浅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烦闷,淡淡道:“这是好事,我已得知了。”
允儿接着道:“我家公主也算是人间绝色了,许给龙将军,对他们二人,都是极其相宜相配的。更何况,这也是促进两国情谊的好事,我想,贵国的陛下,应是不会拒绝的。”
沈丞浅淡淡一笑。那是自然的,北辰元凰怎会拒绝呢?有了这桩姻缘,北辰便和鬼疆走的更近了。鬼疆虽不涉战事,兵力却也极强的,日后出了什么事,鬼疆是自家亲人,左右也没有不帮的理。
人也得了,盟友也得了,一举两得的事。
该是,皆大欢喜的。
是,该是……皆大欢喜……
“大人可知道?三日后,龙将军便要和我家公主于花兰宫举行订婚大典了。陛下已吩咐下来,说要办的极其隆重富贵呢。”云儿笑道。“我们陛下,自小便是极其宠爱公主殿下的,凡事,都要给她最好的呢。”
沈丞浅闷闷不语,仍是沉默。
还有三天么?
三天后,龙辰羽和召奴订了亲。这段姻缘,便再无反悔的机会了。
这也意味着,三日过后,龙辰羽便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人了,再也不属于他沈丞浅了。
无人知晓,那日下午,龙辰羽独自一人策马出了皇城了。
他自皇城南门出去后,直接便到了北辰军驻扎的军营处。
在他翻身下马的同时,他此次所带的副将吕淳便迎面迎上来了。龙辰羽见了他,半句废话也不曾有,只问道:“沈丞浅那人到底是谁,与我有什么过往,全部一五一十的与我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那天看了爸爸去哪儿以后去补了蓝宇,现在觉的三观有点儿不好……嗯,这期的爸爸去哪很有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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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若知今日
第四十九章若知今日
时至晌午,日头正好。召奴披着件孔雀羽织成的褂子,独自一人来到位于东宫角落的蛊阁。
鬼疆玄女国,是极其重蛊的。国内手艺好的炼蛊人,都被集中在这蛊阁中好生伺候着,为皇室所用。
昔日召奴手中的伤情咒蛊和情蛊,也都是托蛊阁中的一名炼蛊女制得的。那炼蛊女名为珞婵,似是自小便极有天赋,早年便被人接入蛊阁之中了。
如今,珞婵已在蛊阁中身居高位,即便是皇亲贵族也无人敢惹,甚至还在蛊阁中有自己的一间雅室,闲来无事的时候,便独自在雅室中弹琴静心。
召奴进了蛊阁,左右瞧着珞婵不在阁中,便穿过廊子,直走到她位于后院的那间雅室去了。
进了雅室,瞧着珞婵果然在那儿,一手捧着本筝谱,另一手伏在筝琴上断续弹着。秀眉微拧,别有番清丽风韵。
珞婵如今虽已身处高位,却不恃宠而骄的。见召奴来了,连忙将谱子放了起身行礼,并让召奴坐到上座。她为召奴倒了茶,明眼便瞧着召奴面色不善,便淡笑问道:“公主似是有所忧思的,怎么,可是前些日子从我这里取走的那两味蛊,不如何好用吗?”
召奴回道:“那伤情咒蛊的效力是极好的,可是那情蛊的效力,却未曾发挥到我预料的那般。”
“情蛊效力不好?”珞婵似是也一怔。“可我听闻,公主和龙将军的姻亲已成了。难道如今情形,仍不是大好?”
召奴轻叹一声,淡淡道:“不瞒你说,我和龙将军虽然有了姻亲,但我总是觉得,他心里不曾有我。用了那情蛊后,除了我和他之间感情似是亲近些,便再无别的什么了。这些日子,任凭我……任凭我如何,如何挑逗。他也是神色淡淡,不曾动心的……”
珞婵听着情形似是不妙,秀眉也微拧起来,她抚了抚召奴的肩头算是安慰,又道:“这种情形,按理说,是不该的。不过,凡是也总有个意料之外的。不知这龙将军,是否心中有所爱之人呢?”
召奴似是嘲讽一笑,淡淡道:“我想,是有的。”
“这或许也可解释了。”珞婵道。“那情蛊的效用,除了存新欢,还有忘旧爱。但如果心中与原有恋人的情谊太过深厚,那份深情,便易与药效抵消的。更何况,情蛊之效用,忘旧爱于存新欢之前,如若在令人忘却旧爱之时消耗的药力太多,或许存新欢的效用,便会相对轻了。”珞婵喝了口清茶,又道:“看来,将军曾经心中住着个极其深爱的人呢,倒也显出他是个极其痴情专一的好男子了。公主莫要担心,若是药力不够,我再给你别的一味蛊,就是了。”
召奴却不点头,继续问道:“大人曾告诉我,用了这情蛊,中蛊者是会忘却心中旧爱的。”
珞婵一点头:“是。”
“那么,如若那人有一挚友,情谊也很深重,是否会因此蛊的效力而一并忘却呢?”
珞婵见她问的这样刁钻,略是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会的。情蛊的效力是极其精细的,在使人忘却前尘这一效用上,恋情与友情,是不会混淆的。”
召奴又问:“也就是说,龙将军若对一个人断无印象了,只能表明,那人是龙将军心中深爱之人了?”
“是的。”珞婵点头道。“怎么,公主殿下知道龙将军忘却的是何人了?”
“我知道。”召奴苦涩笑笑。“可我就是实在不能相信,所以才来找大人细问的。”
“那人是谁?倒令公主如此惊愕?”
召奴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后方道:“那人,便是此次与龙将军同行的北辰使臣,沈丞浅,沈大人。”
听了召奴这话,珞婵也一时怔住了。片刻后,她却又回复了寻常之色,只沉声道:“公主,我适才和你说的,都是无错的。”
“那也就是说……”
“恐怕,就如同公主想的那样了。”珞婵微垂下眸,鬼魅一笑。“因缘巧合,公主倒真是发现了一桩不得了的事呢。”
那日下午,巫灵王再度邀沈丞浅对弈,却被沈丞浅婉拒了。
是了,如今,哪里还有闲暇去下棋呢。
距离龙辰羽与召奴公主订婚,只有两天了。
两天之后,他便会真真切切的失去那男人了,再无挽回的机会了。即便日后事情还有转机,龙辰羽也会顾忌着社稷大事,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