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总要尽快解决的。
到了午膳的时候,龙辰羽带了酒过来找他,沈丞浅却只百无聊赖的卧在榻上,一副懒懒的模样。
龙辰羽见他慵懒的样子觉得好笑,便问道:“怎么了?”
沈丞浅回道:“现在神阁是进不去了,我也没法子去寻白语找他问个清楚,正心烦呢。”
“你还真想去找白语去讨个说法?这可能吗?他怎么会实话实说告诉你真相呢。”
“可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若他此举有什么缘由,或许我还能和他商议。”沈丞浅翻了个身,闷声道。“可现在,他却抱病不见。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怀疑到他身上了?”
龙辰羽为自己倒了杯酒,一挑剑眉道:“听你的意思,你觉得白语……是在装病了?”
沈丞浅犹豫片刻,道:“也或许他是真的身体有恙,可忽然急病,让我觉得他是为了推脱,不见旁人。”
龙辰羽点了点头,道:“我倒不觉得他是装病。初见他的时候,我便瞧出他眼周泛红,眼尾红肿,且下盘虚浮,这是典型的体寒体虚之症。在我们来访灵丘国前,他恐怕就已有顽疾在身了。”
“真的?”沈丞浅瞧着他,只觉得几分惊讶。“这种事,也能瞧得出来?”
“那是自然,不然医术中‘望闻问切’中的‘望’,是怎么来的。”龙辰羽道。“不过,我也只能看出些表面现象,究竟原因为何,我是不知的。”
沈丞浅点点头。
难不成,白语是因为近来罹患顽疾,因此才需少女和孩童的?
却只听龙辰羽又补了一句道:“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灵丘国的神阁祭司,向来都是很短命的。”
沈丞浅蓦然抬起头来去瞧他,不解道:“为什么?”
灵丘国的神阁祭司,不应该是这块净土上身份最为神圣尊贵,又最接近神明的人吗。
难不成,是天妒英才?
龙辰羽走过去,递了杯淡酒给他,随即接着道:“这其中原因,即便是史书中也没有详尽的记载。大多神阁祭司都是不足而立之年便仙逝了,而且,都是无疾而终的。”
那些祭司,竟还不是病死的……
“可终归总该有个原因吧?”沈丞浅道。“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殁了的。”
龙辰羽点点头,坐在床沿上,道:“有一个说法,是说神阁法事,都是要用仙神之躯的精血去驱动的。也就是说,当神阁祭司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时候,其实他消耗的,是自己的血肉,损害的,是自身的寿数。更何况,所谓法事,也可解释为是凡人逆天而行,妄与仙神比肩,虽表面风光,其中代价,也是可想而知的。”
“这么说,将军还是相信灵丘国中确有法术存在了?”
龙辰羽轻声道:“我向来只信自己的眼,因此对于法术之事,我不愿多说什么。但世称灵丘为仙神之地,终究会有所原因。更何况,灵丘是个海岛,却从未受过水灾,也从未有过暴雨。自灵丘成立以来,甚至一次天灾也不曾有。且灵丘附近汪洋之中海产丰富,鱼虾鲜美,使灵丘宛若世间桃园、人间仙境一般。这些看似天赐的东西碰在一块,该不是巧合。”
沈丞浅皱了皱眉。
难不成,灵丘之所以一直受上天垂怜,究其原因,是与那些消耗人精血的法事有关的?
或许到头来,神阁祭司,才是如神明一般,一直护佑着灵丘上下的人?
沈丞浅兀自沉思了一会儿,忽向龙辰羽道:“将军,若有可能,我想潜入神阁查看。”
龙辰羽却不点头,只道:“可若是叫人发现,这桩事,便说不清了。说不定,还会挑起两国的摩擦,从而引发战火。”
沈丞浅只黯然垂下头。
是了,这事儿若败露了,那可就全完了。从而引发的祸乱,可就复杂的很了。
龙辰羽瞧着他失望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后又道:“不过,若你觉得那里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我们也是可以一试的。更何况近些日子白语病了,神阁主殿又不是凡人可以随意进入的,那里恐会空着。此刻我们进入,或许还会容易些。”
沈丞浅心中燃起了一丝光亮,却又踌躇道:“可万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龙辰羽道。“我相信,你想去那儿,定是有原因,有你自己的理由的。”
沈丞浅点点头。
“这便是了。”龙辰羽搂着他的肩头,轻笑道。“丞浅,如今便靠你了。费了这么多事,也该真相大白了。”
待等入了夜,龙辰羽带着沈丞浅,两人摸黑顺着神阁外的林子,摸索到神阁后门去了。
此刻神阁主殿无人,但无论门窗,都已全部封锁,想进去,被那么容易的。
龙辰羽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雕刻着华贵纹饰的五彩琉璃窗。片刻后,他俯下身子,从军靴底部取出了一根银针。
沈丞浅看龙辰羽竟变了根针出来,不由几分惊愕,轻声道:“将军,你这物什带的倒可真够齐全的。”
龙辰羽小声回他:“那是自然。这银针虽不打眼,在战场上,却是有大用的。不仅可以开锁,且因其体型微小极其隐秘,在必要情况下,是可以一击必杀,要了敌方性命的。”
沈丞浅倒是相信这小小一根针能要了人性命,不过自己定是做不到的,他用这物什恐怕连自己都弄不死。
龙辰羽小心拈着那银针,将银针顺着花窗缝隙探进去,随后小心摸索着。片刻后只听轻轻的一声响,花窗内侧的锁扣便被挑开了。龙辰羽又将银针收好,随后,先是小心确认了四处无人,方轻轻推开花窗,翻了进去。随后他又回身,把沈丞浅也连搂带抱的拉进了神阁中。
此刻神阁主殿四处无光,又极其安静。这空旷的一件华贵殿堂中,蓦然诡异怖人的很。
沈丞浅低着头望去,发现神阁用来铺地的物什,竟是极其罕见的品相上好的紫玉。大殿墙壁上皆雕着繁复花饰,配以五彩琉璃。沈丞浅甚至能想象到若白日阳光落进来,这神阁中该是如何金碧辉煌的样子,光是想想便觉得震撼。
神阁主殿的正中,有一块约莫一丈长宽的圆形绒毯。那绒毯是用血蚕丝线编织,即便此刻无光,那绒毯却也在黑暗中泛着妖冶暗红。
绒毯正中,摆着口长方形的纯银浇筑的容器,是一件说不好是锅是鼎的怪东西。然而那物什却也好看的很,上面雕刻着极其诡异却华丽的字符和花纹。
那绒毯和银器,都在神阁主殿正中。
难不成,这便是行法事的地方……或者说,这里,便是沈丞浅想象中的祭坛?
除去那银器和绒毯,神阁主殿之中,还有一对镶金带银的精美书架。书架之上,整齐码放着书册。
待龙辰羽确认书架上并无机关后,沈丞浅方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本。
握着那书册,沈丞浅内心是极其欢喜的,因为他知道,他马上就能捅破那层神秘的窗纸,见到事情的真相了。
然而,事实却再度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书册中,什么也没有。
是了,什么也没有。装订的如此精致华贵的书册,内页却皆是空白的纸张,一个字也不曾写,白白一片。
沈丞浅倒纳闷了,这神圣华贵的神阁之中,为何摆着这一柜的无字书册呢?
倒跟那无字天书似的……
等等,若说无字天书……
沈丞浅忽然脑中灵光一亮。是了,这书上并不是无字,而大抵是自己看不见罢了。
他想着,该是会有那样的幻术的,用那幻术封存最要紧的东西,这样,那秘密便万物一失了。
白语究竟在做着什么?竟小心谨慎到这等地步?
不过无论如何,今晚神阁这一趟,倒是白来了。
白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知自己已浑浑噩噩地睡了多久。
他只听得梦里有人在唤他,回过头,只瞧见个玉雕似的极其灵秀的小童,他笑笑,刚想走过去,却见那莼秀小童竟狞然化为了一滩血水,随即消逝于土中。
人常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自己在梦中,也逃不脱那自己亲手铸下的孽障。
恍惚间,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弹琴。琴鸣空灵幽雅,极其清丽,那是他十分熟悉的琴声。
白语微抬起身子,向卧房外的花厅望去。然而却被那扇雕花屏风遮了眼,饶是再如何努力起身,却仍是什么都瞧不见。
片刻后,那琴音忽然停了下来,有一个人,正迈着清幽的步子,向着他卧房一步步走来。
当白语见了那推门而入之人的面庞时,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感伤,亦或是某种他自己也捉摸不清的情绪。
然而,他却只能强笑着抬起头,唤了声“神女大人”。
卧房之中,那白衣女子面上不喜不怒,瞧不出半分情绪。她只静静瞧着榻上的白语,眸光极是清明。
“白语,时隔半载,近来可好?”那白衣女子声若夜莺出谷,却是极其冷淡。“看来,你已找到昔日灵王封印的禁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犹豫下一本写什么……是写先虐攻后虐受的影卫文?还是写重生的帝相文?还是写前甜后虐的师徒文?作者君好纠结,读者小天使们!~你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