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瓷离了灵丘后,白语便继了祭司之位,与严酌共居于灵丘之巅,本以为会是一生安乐,享尽荣华。
然而,一次偶然时候,即兴归国的神女玉瓷,却轻飘飘的和白语说了这样一句话。
“严酌的魂魄,就要散了。他本就活不过二十岁的,若你不愿灵丘皇族绝后,便快催促他纳后,留下血脉吧。”
这句话,算是把白语原本安宁的日子,彻底打破了。
他不解的去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玉瓷也难得耐心,将当时她亲手所做的那逆天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可懂了?”那时,玉瓷语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我当初行法,能凝他魂魄二十载已是实属不易了。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我是亲妈
☆、第三十八章 灵国月色
第三十八章灵国月色
可白语哪里甘愿让严酌就这么去了,连忙问玉瓷有没有续命的方法。
然而玉瓷对于严酌,本就无一丝一毫感情的,只觉得多说一个字也是多余。却经不得白语执拗,只淡淡道:“续命之法谈何容易?这苍穹间,本就不曾有的。”
可白语却知,长生续命之法,是确实存在的。
昔日灵丘寿康帝便是铁证。
神阁中人人皆知,这灵丘国中是藏有一本可为人续命的禁术之书的,只是许久以来,从不有人寻到过罢了。
那本书,他一定要得。
即便是弃了所有,他也要得见严酌得偿所愿,君临天下。
那晚,白语在神阁中研习经书,看得累了,便靠在神阁正堂的玉像旁睡了一会儿。待等他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时,天已微亮,他连忙起身欲回房梳洗,却起的匆忙,脚下一滑,无意中撞在了玉像的膝头上。
后来再想,那便是天意了罢。
谁能想到那无暇的玉像之上隐藏着机关?谁又能想到,那看似简朴破旧的蒲团之下尚藏着暗格,暗格中藏着的,便是多少人寻觅无果的禁术之书呢。
因缘凑巧,在白语得了那本书不久,玉瓷便离了灵丘,四海云游去了。这正对了白语的意,省得日后他研习术法,却让玉瓷起疑。
但很快,白语发现,这所谓长生之法,续命之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谓法事,看似玄异,但实则也遵循万物规律,有失才有得,有因才有果。欲得诸事,皆要付出代价的。
若是要用此术为他人续命,首先要献上的,便是生命力旺盛的鲜活祭品。
就是所谓一命换一命。
然而,话也不能全然这样说。严酌是真龙天子,他的命,和旁人是不同的。旁人数十年的寿命,也不过能凝成严酌几月的光阴。更何况严酌本就是逆天而生,运用此法,便更是不易。
而且,这法事,本就需要施术者的精魂去运作的。
在为严酌续命的同时,白语的身子,也会一点一点被掏空的。
白语因此犹豫了很久。
他并不是惦念自己什么,而是他无法忍下心,去让那些无辜的生命,成为严酌脚下的基石。
严酌虽然面冷,却是个心善的人。
若他得知了真相,未必会感谢自己。
可自己却又何尝需要他的感谢。自己只是盼望着有朝一日,严酌能纵横中原,能得偿所愿,能让华夏之中只余灵丘一国,实现天下大统。
若世上只有一个国家,一个王,那便再也不会像现今这样狼烟四起,四处战乱。
即便是魂入地狱,万劫不复,他也认了。
做便做吧。
然而,白语依旧是心怀自私的。他不忍去害灵丘国内的子民,于是,便只能将手伸向距离灵丘最近的凰陵。
最初,是少女。
少女至阴之血,至纯至灵,极具魔性。
然而,在法事的逐渐运作中,少女之血的力量已稍显不足,白语又狠了心,开始觊觎大洋彼岸的、凰陵的孩童们。
为了防止北辰怀疑是灵丘所为,白语只得在夜间偷偷前往凰陵,携了孩童便走,并在海上用幻术布了许多漩涡,防止旁人靠近。
后来,凰陵的孩童几乎要被他耗光了。
他便只能将手伸向灵丘国内……
一来二去,直到如今……
沈丞浅默默抿了抿唇,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白语太自私了,太疯狂了,却也,太可怜了。
此刻,白语跪坐在地上,面上犹挂泪痕,身侧严酌正静静的抱着他,目光沉重,一语不发。
半晌后,方听白语轻声道:“此次这桩事,都是我一人造的孽,与陛下、与灵丘无关。我知道北辰不可能放了我,沈大人自可提了我去向北辰国君交差的。”
沈丞浅眉头紧锁,脚下却没有动。片刻后,只听龙辰羽沉声道:“国师大人,即便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草菅人命。”
白语轻轻的点点头。
“这都是我的罪过。”
他轻声道。
不过片刻后,他又轻声说:“不过,那些被我掳来的孩童们,都还活着。”
沈丞浅一下睁大了眼,颇为震惊的望着他。
“怎么会,你不是说,那法术是一命换一命吗?”
白语轻轻点头道:“原本的法术的确是这样的,但我却在之上做了修改。只要每次行法术时我多耗些自己的精血去护住那些孩童的血脉,他们便不会身亡了。我对那些孩童,只是取了精血,并不曾要他们性命。”
“那现在那些孩子究竟在哪儿?”
白语垂着头,轻轻咳了几声,方道:“那些孩子,我将他们安置在神阁的神侍堂中了。我不能放他们回去,但他们出身穷苦,日后若能在宫中做了神侍一世安乐,也算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不过既然此事已被戳穿了,那些孩童,自可被送到他们爹娘身侧去了。”
沈丞浅轻叹了口气,心下稍松。
只是片刻后,他仍是蹙了双眉,看向白语道:“国师,如今那些孩童是都没事,那你呢?”
白语一愣,喃喃道:“我?”
“行了此法,你会不会……”
白语瞧着沈丞浅,只淡淡一笑,轻声道:“我不重要。”
“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即便身死,也是死多其所,再无遗憾了……”
灵丘国中,静寂月色。
沈丞浅静静站在窗边,神色颇是孤寂的垂着眼帘。
半晌后,龙辰羽走到他身边,轻轻揽了他肩头。
“想什么呢。”
沈丞浅将头靠过去,轻声道:“我真不知此事该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好办。”龙辰羽道。“人家白语自己都说,愿意随我们回北辰俯首认罪,你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沈丞浅却只摇摇头:“白语直到如今,都是为了严酌而活。怎么现在却忽然愿意放手了呢,他那句目的已经达成,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辰羽不作答,只静静望着他。
沈丞浅垂着眸,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总是觉得,白语伏罪时的神情,释然的太过诡异了。
就像是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云淡风轻了。
而与此同时,严酌卧房。
白语正恬然跪在榻上,为严酌梳发。严酌的发丝很韧,带着些许坚毅滑过他指尖,带起一阵不知是疼是痒。
“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严酌蓦然道。
“陛下不要说气话了。”白语轻声道。“陛下日后是要大展宏图的人,现阶段是最应该小心谨慎的。为了白语一人而掀起与北辰的争斗,太不值得了。”
“若是我连你也守不住,还要这天下做什么?”
白语听了这话,手上动作停下了。
然而严酌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他将白语死死揽在怀里,丝毫不顾白语轻微的挣扎。
万里江山,纵横华夏,又怎及美人眉间,一点朱砂。
没了你,要这天下又有何用?坐拥四海,又与谁共享呢。
“陛下,陛下……”
“白语,你前些日子清心守戒,便是为那法事吧?”
“……是。”
“既是如此,到如今,那清规戒律,便也没必要继续死守了吧?”
“……是。”
灵丘月色,澄然若画。
既是美人在侧,何不携其玉手,共许芳华。
“在下已在贵国叨扰数日,时到如今,贵国风土人情,江山美景,也已一饱眼福了。便不再过多逗留,先行归国去了。”
翌日,沈丞浅便去神阁寻了白语,向他辞行。
白语轻轻点点头,道:“来使归国,按理还会有场宫宴的。沈大人也不必太过匆忙,也要容在下准备准备,处理些神阁的事。”
沈丞浅假作诧异道:“国师要准备什么?”
白语一愣,道:“沈大人你……凰陵城中,少女和孩童失踪的事情……”
“那些事,难道不是灵海上海盗所为吗?”沈丞浅面不改色,淡然笑道。“昨夜,我北辰兵士已将被困少女及孩童全部救出,连夜送回凰陵城中,与他们爹娘团聚去了。凰陵官府中也消了那些案底,那些事,再不会有人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