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才名和他的游戏人间一起闻名于世,据说他曾经也想效忠一个诸侯,然后做那开国功臣。可是后来他游历天之后,突然大彻大悟了,从此不再执着于荣华富贵、功垂千秋,一心一意当起了他的红尘仙人。
周临峥以前征召过他,还强行将他滞留下来。可半个月后,他愣是跑了,此后渺无踪迹。直到周临峥定鼎天下,这祁红尘又冒了出来,他在谷阳一带的一座小城中盖了间屋子,过上了教书育人的活儿。天下已定,周临峥到也没了继续强行征辟他的心,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对不能得到祁红尘的无奈后也就随他去了。
祁红尘有没有才华我不知道,但他能从周临峥的手下跑掉,这份儿跑功我还是佩服他的。
“吴弃。”陈叔文到是眼尖,此刻也注意到了我。他叫了声,打断了我的思考。他的身边自然是聂启,聂启见了我,虽知道我是如此的品行不端,认了萧恩做义父。但他依旧笑着向我点了点头,眼中更是半点没有歧视。
我看了陈叔文一眼,眼中压抑着恨意。陈叔文轻微的颤抖了下,嘴唇抿了抿,终于问道:“秀水村真的......”
我莫名升起了些烦躁,吼道:“你以为我会骗你吗!?这种事骗你很好玩吗!?”
陈叔文的脸色一下变的苍白,他的眼中带着懊悔、迷茫,最后还是化为了坚定。我看到他双手抱在胸前,朝着秀水村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又朝我行了一礼,苦涩道:“当日之事的确是我年少,思虑不周。事到如今,我欠你的已然还不清。吴弃,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能见你毁了一生。离开萧恩,以后由我来抚养你,你便是我一生唯一的儿子!”
这话是说他陈叔文以后不会娶妻了,必定会只培养我一个。这陈叔文也的确是下了决心,在这个注重传承的时代,无后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个问题,他却做下了承诺。
而一旁的聂启眼中一阵惊讶,想要开口劝说一下陈叔文,但见陈叔文那副希翼的样子,聂启也就不开口了。
我盯了陈叔文很就,突然冷笑道:“不必。”的确不用,我要的不是当谁的孩子,况且当陈叔文的孩子对我来说是个负担。
我拒绝了陈叔文,朝聂启微微点了下头,从他们一旁走了过去。陈叔文眼中的复杂情绪我不愿去搞懂,只是带着阿蛮朝粥摊走去。
每个粥摊的后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城门口的简易房屋都在建造,但卫生状况实在太差了。我接过了其中一个粥摊分粥人的位置,开始分粥。聂启和陈叔文看了我一会儿,最后聂启拍了拍陈叔文的肩膀,两人长叹了一口气,终是带着护卫离去了。
他们和我来的目的不一样,聂启和陈叔文都只是单纯的为了这些逃难的百姓,而我,自然是为了树立形象来的。
发了会儿粥,先是登高喊话说选出一百个年轻的男子帮忙处理这里的垃圾,由我来负责发工钱。简易房屋有谁想要帮忙可以来报名,帮忙之人提供每日的口粮,同时还有工钱。有一技之长的也来登记,我会安排他们去城中生活,或是给安家费,去褚云国名下的其它城中生活。
很显然,我的话比聂启的每隔五日义诊还要引起大家的欢喜。不过我可比聂启有分寸多了,有些事做可以,但说出来绝对不行。在他们要喊万岁之前,我一件抬手压住了他们要说的话,只吩咐找几个识字的出来登记,随后我便溜了。
隔日,我又出了城门口,那登记之人已经整理好了名册,我翻了翻,立即落实了下去。我可不能让他们以为我是空口白牙随便说说的,要让他们看到实际的好处,唯有如此,他们才会真真切切的念着你的好。
现在我很忙,上午要练剑,下午要去城门口树立形象,外面可是有了四五千人了。这还不包括一部分被我发了安家费,统一拉去别的地方的人。原本不应该有这么多人的,就算逃荒也不应该全逃这边来,只是这里据说福利待遇好,于是来了很多慕名而来的灾民。
人越多,需要操心的事就越多。但这些面黄肌瘦的人你还讨厌不起来,他们大部分是真的活不去了才出来的,为了有口吃的,哪怕我安排再做的活儿他们都抢着干。我承认这是群‘可爱’的人,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现在,由于人数的激增,外面简易房屋的增多,形式有些控制不住,这燕都城都快变成城中城了。
处理完了这边,我还得早点回家和萧恩联络联络感情。这样的日子很充实,不经意间,时间就匆匆流逝,转眼四个月过去。
这些日子天气已经凉了起来,快过年了,不过这个世界没有过年这个节日。但由于冬天下雪,天气变冷导致行动不便,每次到了冬天便会放假,最寒冷的几日你就窝在家里吧,有点像年休。
过了年我就是十一岁,安逸的日子也没几天好过了,大约还有三年,这褚云国就该国破了。周临峥雄心勃勃,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周围还住着其它统治者的。
今天难得的发呆,望着窗户外凋谢了一大半的植物,又想起了以前吴禅逼我练武的日子。冬天是我最懒的时候,我懒是因为我怕冻伤,我害怕双手红肿起来长满冻疮的样子。在秀水村时还好,而逃亡的那两年里,一双手在冬天总是长满了冻疮,最后肿的像个发酵的馒头。
那两年对于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我来说实在太难熬了,每次醒来,感受着饿的抽疼的胃,身体是寒冷的,双手僵硬的不像自己。刚开始还会大哭,后来就麻木了。一是哭不出来了,二是哭也是要耗费我那为数不多的力气,只会让我身体更加虚弱罢了。
平时再辛苦我都能忍,可到了冬天,我死活不愿意出门半步。吴禅常说,练武是不进则退,一日不摸兵器,武艺就会生疏。他会不顾我的哭喊,将我从温暖的屋子里拎出去,如果我表现出不配合,他则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扔进水缸里。
虽然事后他总会找医师来给我看看,也会顿驱寒的汤水来给我喝,可我总是抱怨他的。吴禅对我在物质上从来不缺,但同时,他也对我严厉至极,在他的眼里,我从来看不到一个父亲对孩子该有慈爱。
从我被带进吴家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强行被他划下了道路,我只能一步步朝着他的预想去走。幸好我拥有前世的那些记忆,否则我会疯。
不过就算如此,我对吴禅还是感恩的,毕竟他将我带回了吴府这个事实。他给予了我活下去的食物和房屋,他给了我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资本,这点我感恩他。
天还不是特别冷,我却畏寒的多穿了很多,背后已经渗出了些许薄汗。可想起了曾经的那些事,我又突然觉得冷了,下意识的搓了搓双手。
“好些了吗?”
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双手,我一惊,将看向窗外的眼睛转回来,却原来萧恩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他坐在我的对面,大约是看到了我搓手的东西,握着我的手将他们放在了他的咯吱窝下。
因为夹着我手,他现在看着有些滑稽。我这么想着,所以就笑了。萧恩也笑,好像不知道我是在嘲笑他这个动作怪异而笑的。
“红绡。”萧恩笑了会儿,却转头朝红绡叫声,只是带这些森然的气息。
红绡立刻跪在了地上,她甚至连辩解也不敢,肩膀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是真害怕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萧府,除了我,谁对着萧恩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这个现在略显阴柔的男子,总是能轻易让他们每一个害怕、发抖。
我从萧恩的咯吱窝将手抽了出来,又在萧恩的脸上摸了摸,随后抱住了萧恩的脖子,蹭了蹭,笑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坐在窗前的。”
萧恩不说话了,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毕竟我现在衣服穿的多,再加上足够的营养发育,此刻看上去挺庞大的一个身躯,他还真抱起来了。
“起来吧。”萧恩抱着我走了,我笑着朝红绡吩咐了句。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对红绡和绿蕊这两个经常在一起的丫鬟,多少也算有点感情了。
萧恩带我去了书房,他将我抱着放在腿上,自己则看起了那一份份的奏章。聂孟白在两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这场大病让他更加了解到了死亡的恐惧。现在的聂孟白有些疯魔了,他加紧建造着他那奢华的仙人宫,每日听那些游方术士的话,全心全意投入了修炼和服用仙丹这两样伟大的事物中去了。
朝中的事情,聂孟白一部分交给了萧恩,一部分叫交给了聂启,还有一些竟然交给了聂示!聂孟白真是昏庸了,交给萧恩,至多就是宦官干政。
可交给聂示,摆明了是让不少在胡乱遐想,到底是押宝在聂启还是在聂示身上,不少人每日就琢磨这玩意儿了,搞的整个朝廷乌七八糟的。
萧恩因为现在工作量增加,他就喜欢抱着我批改奏章,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恶趣味。我尝试去骚扰过他,但萧恩的定力实在让我服了,无论我怎么折腾,他都能淡然的将奏章看下去。可一旦我从他腿上爬下去想溜的时候,他就会动了,将我抱回来后继续看。总之一句话,对着这人的耐心,老子算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