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百姓的春日祭只是简简单单在家宅里面进行洒扫祭祖,开一坛春日酿,一家人畅饮开怀,再将新封坛的春日酿埋入地窖中,以待来年,这便是一个四季循环了。
皇家举办的春日宴则花样繁复得多。王孙公子世家千金齐聚,哪怕是玩也要讲究诗意讲究才气讲究别致。
巧的是今年春日宴举办地点就在西山之上,离风纾难的永望山庄不远。
容青君风姿清绝,站在一众贵公子间也毫不突兀,虽无人识得他,但有风纾难在侧,也无人敢对他唐突无礼。
“风兄!”
容青君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公子脸上挂着大大的笑,一手勾在风纾难肩上。
“白扬。”风纾难跟来人打了个招呼,此人正是白锦葵的二哥,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不务正业,不事生产,一年里有半年在京城找不着他身影。
风纾难知道他只是更喜自由自在,不爱走“正途”,为人却不坏,因此前世同样酷爱游山玩水行走江湖不走正途的他与白扬颇有点交情。今生他被诸事缠身,早早成了青年一代里的榜样,与白扬少了同被视为“不思上进”的高门子弟的革命情谊,却因为是少数几个不劝他上进的亲友,而被他引为知己。
风纾难拍开了他的爪子,继续给容青君找食物。宴会上的糕点酒酿都出自宫中御厨之手,美味自不必说,平素是很难吃到的。难得容青君喜欢,风纾难投喂得很愉快。
“风兄,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大伙儿都说现在要见你一面比上天还难,难得今天你出来呀,果然还是皇后娘娘的面子大!”
“你要见我,去永望山庄随时可见。怕是你自己在外玩得乐不思蜀,我这一亩三分地在哪儿,你都找不到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咦,夙……”白扬忽然停住了话语,脸上露出了短暂的迟疑。
风纾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撞到了容青君看过来的眼神里。他喊了一声青君,走过去把手里的食物放到他面前的矮几上。
“风兄认识这位小兄弟啊?他长得可真像我在南方认识的一位朋友,叫萧夙,人称夙公子,小兄弟你认识不?”
对于不认识的人,容青君自然没理会。
风纾难顿了顿,淡淡道:“这是我认的义弟,叫容青君,你别认错了。”
白扬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认了,谁叫他没本事在风纾难面前横呢。
白扬走了,风纾难与容青君两人所在好似自成一方天地,再没有其余闲杂人等打搅。结果过了一会儿白扬又晃了回来,就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不坑声,眼神透着古怪。可惜两人都不为所动,风纾难是泰然自若,容青君是完全无视了他。白扬几次张口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几时回京的,这次预备待多久呢?”风纾难总算肯答理他一下。
“……回来有几日了,不走了,过几个月外祖七十大寿,爹娘大哥妹妹我,我们全家都去清河给他老人家祝寿。”被风纾难一问,白扬才回过神来,把眼睛从容青君脸上挪开,放到风纾难身上。
白夫人出身清河纪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纪老是先帝朝的元老,在先帝驾崩前已致仕还乡。有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因此纪老的七十大寿族中后辈都极重视,谁又知道老人家还有没有下一个十年呢?
“纪老七十大寿?什么时候?”风纾难追问。
“在六月里,我和我娘、妹妹预备五月初走,爹和大哥事忙,可能一起,也可能晚些时日再赶来。”
风纾难点点头,敛眉思索了下,他知道当时是白父与白母等人先回清河,白绍垫后,结果就在去清河的途中白父一行遭遇了山贼,白父重伤而亡,白锦葵不幸被刺伤了双目,白母与白扬两人幸好只受了轻伤,在侍卫的保护下带着白父和白锦葵狼狈逃到了纪家。
按理说白父继承了白老国公的一身武艺,区区山贼本不能伤到他,但不幸就是这么发生了,当时一片混乱,事后再去追查也失去了线索,只把那一带的山贼乱匪清理整肃了一遍了事。老国公听闻噩耗一病不起,白家风雨凄惶,等到老国公终于去了,白家声势也大不如前。
风纾难有心提点白扬几句,这时却见长公主走了过来,只得先把话咽下,打算回头再说。
长公主有心让风纾难多与人交际,重新融入京城的贵族圈子里,但再三劝说他也不肯,来了春日宴上也只与他带来的男子一起独坐一边,不肯与人交谈共游。说了几句,风纾难意志坚定,长公主颇有些闷闷不乐地走了,临起身前眼带深意地看了容青君一眼。
白扬早在长公主露出要与风纾难说说话的表情时就走到了一边,但一直悄悄关注着,如今见长公主神色不豫地走了,他看了看风纾难恍若无事的表情,又看看容青君冷淡的双眼,心想他才不信长公主这么精明的人会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猫腻,也才不信聪明如风纾难会不知道他娘亲已经看出来了而且心中不快呢!
☆、第24章 离京
从西山归来的第二日,长公主一早就造访了永望山庄。
容青君在悦木居的药房里检查着他的草药,没有参与他们的交谈。
悦木居是为容青君而改建的院落,与风纾难的书房博雅舍相邻,中间没有院墙相隔,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上有水榭回廊联接两边。整个悦木居里除了一排大屋外,就是一大片整齐的药田,种植着从各地寻来的药材,虽不如药园中的草药珍奇,也是许多药方中必不可少的材料。容青君极喜欢与草木为伍,每天大部分的时候不是阅读医书,就在花在侍弄这些花草上了。
药田里特意从西山上引来了天然的山泉水用心浇灌,加上容青君面对草木时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所有的药材都长得极好。风纾难也有请了人帮他一起打理,但多半时间容青君还是不喜欢旁人碰他的所有物。
这天他同往常一样打理了药田,将已成熟的药材采摘下来,带入后方的那排大屋,也就是他的药房中。
药房的格局周正,布置简单,一目了然,正对着门的是一墙的药屉,里面装满了各种已处理或者待处理的药材,前头一道长桌,上头放着小秤、片刀、碾槽、铜杵、小药炉等物,另一侧的靠窗处则放着好几排各色药罐、炉子、汤锅。几年下来这个药房早已颇具规模。
容青君将新摘的药放在长柜上,又从药屉中取出十多样零星存放的草药,按次序排开,称好克重,按各自所需的手法将其处理好后,先将两三种片好的药材投入汤锅中,加水慢慢熬制,等水快干时,又加入数种,如此循环往复,等到最后一种药材加入后,这一锅药已变成了浓稠的黑浆水。容青君左手持铜棒匀速搅拌着,右掌一翻,一株形似梨花的草药出现在他手中,青绿色的枝叶上开了十来朵小小的洁白的花,花心呈嫩黄色。
右手微微抖动,一点点嫩黄的小颗粒从花心脱离,乖乖地听从容青君的指挥掉入了汤锅中,融入了黑色的浓浆中,成了整锅药的一部分。
等这一切处理完,时间已近午时。
容青君从长柜下方的药箱中取出了十个细长身子的玉瓶,将药剂倒入瓶中封好口。这些玉瓶也是风纾难依据他的要求特地订制的,对于药物存放来说,这种白边玉的器皿是最佳的,它质地细腻,属性温和,硬度在玉器里也是最坚固的,且颜色淡雅,显得瓶身光滑润泽,非常漂亮。除了使用最多的玉瓶外,还有银瓶、木瓶、石瓶、竹编瓶等,数量不多,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他将玉瓶放入了最左侧颜色较深的两排药屉里的其中一个,这一边放的满满的都是他这几年陆陆续续炼制的各种药物。有一段时间他特别沉迷于找人试药,永望山庄里上上下下人等都成为过他的小白鼠,连风纾难也不能幸免于难,整整几个月每天不重样地被他灌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近距离观察药效情况,吓得永望山庄除了风纾难之外的人都对他望而生畏,几乎到了闻风而逃的地步。
风纾难进来的时候容青君正收完工,刚从长柜上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白花,就从背后伸出来一双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这是什么?”风纾难将头埋在容青君的颈间,深深嗅了嗅他身上浅淡的香气,然后指着那丛白花问道。
“这是白离。”容青君说着,将白离花瓣一片片扯落,凑成一堆,然后放入了风纾难的掌心:“放在枕头里,宁神。”
“好。”风纾难说着,又在容青君耳侧吻了吻,他极享受容青君这种时不时的小心意。
察觉到风纾难今天似乎特别缠人,容青君感觉不坏,他放松了身体往后靠,微侧过脸用额头抵着风纾难的下巴。
耳鬓厮磨了会儿,风纾难才说道:“青君,我带你离开京城,云游四海你可愿意?”
“为什么?”
风纾难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母亲不喜欢我。”容青君说的是陈述句。
风纾难摇摇头:“她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她希望我娶亲。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所学所见的积累,这几年容青君的智识以一种惊人的方式成长,这放在一般人身上多少是有些不正常的,风纾难推断这与药园对容青君身体的滋养是离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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