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个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夏朝的姑娘好看是好看,但是太瘦啦,那胳膊,一掰就断啦!不耐……”他嘴一闭,总算考虑到后面那个字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不耐/操,他在心里暗暗嘀咕。
一掰就断一掰就断……姑娘们脸色僵硬怒目而视,姑奶奶还看不上你这傻大个呢!
沙恩爽朗一笑提议道,“之前是纳措思虑不周,本汗想,不若将宫女换成燃烧着的红烛吧,然后由一个改为一排,烛火在风中大小不定,若要射中烛芯,也是很考验箭术的。”
玄澜欣然同意,很快烛火就被布置好了。两房的人马也上场。随着发令官一声令下,千米之外骑着马的两个人就开始往前狂奔了,上半身微微往前倾,熟练的抽箭上弓,瞄准远方跳动的火苗。
利箭割开空气,发出割裂后的风声,准确的带走烛芯,火苗瞬间熄灭,附近的火烛则在风势的助力下呼的一下网上蹿高了一截。
围观的大臣死死盯着火苗,却迟迟不再有所动静。
“嘶——”一声嘶鸣声传来,众人将目光转回射手身上,立现惊容:“——马惊了!马惊了!”
“——保护皇上!快!”
“——羽林卫!”
“——退开!迅速退开!”
羽林卫迅速簇拥上来,一道人墙挡在众大臣之间。后妃们尖叫起来,花容失色,玄澜眉头一皱,“喊什么!镇定点!”
谢文萱倒只是苍白了脸色,她镇定了心神,在护卫的簇拥下带着一众后妃往后退。玄澜、祈舜周围更是被围了层层的人马,簇拥到了高台上,并且羽林卫有意无意的把他们和犬戎使团一群人隔开了——现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万一是犬戎人做的手脚呢?
玄澜和祈舜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事儿恐怕还真不是犬戎人动的手脚。
马场上两匹马都发起了马疯,撒着蹄子满场乱奔,两个起手使劲拉使劲拉都拉不住。祈舜忍不住眉头紧皱,当机立断高声喊了一句,“斩马!”
那名天狼卫接到命令,条件反射抽/出箭筒里的箭,直接刺入马脖子,马儿哀嚎一声,垂死挣扎,他又一个大力拍向马头,马失前蹄,往前栽去,他顺势往地上一滚,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
再抬起头,马儿躺在地上乌律律的哀鸣,出气儿多,进气少了。
“——马!马!”人群中又有人尖叫。那名天狼卫迅速转头一看,之间他的对手,那名犬戎人骑的马正在发了疯似得前后颠着,试图把身上的人甩下来。
犬戎那名魁梧的汉子一下没抓稳缰绳,就已经被甩了出来,整个人往一边地上摔去。天狼卫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过去接住了那个犬戎人,好歹给了他一个缓冲,不至于被摔死——毕竟,这算是夏朝的主场,两国之间还有合作,死了人不好。
他选择去扶了人,那匹马甩掉身上的大汉,轻松了许多,又没有人拉缰绳控方向,嘶鸣了一声就往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人群又是一阵躁动,然后迅速往后撤。祈舜早早就被护着到了高台上,底下的情况他一目了然。
够资格跟来行宫的都是国之栋梁,受惊了可不好。他回京数月都没怎么动过手,也着实有点手痒……眼角瞥到身侧侍卫身上的腰刀,看见玄澜没有看向他这里,他眼疾手快就把护卫的腰刀抽了出来。
待到护卫反应过来自己的腰刀被抽走了,“王爷”两字还没喊出来,就看见祈舜白衣飘飘,单手翻过高台,然后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顺势落在地上,马儿正在朝着他狂奔而来,他站稳之后,正好借势甩出手上的腰刀。
前后不过几瞬的时间,腰刀正好插中马儿额头的正中间,到最后疯马缓缓倒下的时候,眼中疯狂痛苦的神色还没有退去,触目惊心。
祈舜缓了几口气,上前抽/出那柄腰刀,拔刀的时候“嗤”的一声血液四溅,飞溅过来的血点如水滴砸落地面一般,在衣摆染上鲜艳的一团。
祈舜转过身,脊背挺直朝高台上走去。
前前后后不过十来个呼吸的时间,甚至有些人的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电光火石间这一匹疯马就已经被斩在了刀下。场中似乎静滞了一瞬,随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祈舜就像一个无往而不利的战神,伴着掌声浴血归来。
面色冷峻,神情从容,刀尖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滴血,有一种修罗般的冷漠无情。
在场的人,尤其是那些朝堂上的大臣,这是第一次看见祈舜。心里的震惊无法言说,不敢置信之余,他们知道,自己必须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一直被帝王信任着的王爷了。
前一刻他还是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后一刻他已然成了战场上征战归来的常胜将军。这种强烈的对比给人的震惊是极大的,除了大臣之外,后妃看向他的眼神也是震惊的,而那些小宫女和羽林卫,眼里更是透露出狂热的崇拜。
有些年长一些的老臣已经想起了如今这位陛下还只是一个皇太孙的时候,先帝尚未去世,由当时的二皇子发动的一场逼宫政变——当年,也是尚且只有十六的王爷横刀立马,带人突破开元大道上的堵截,血战到皇宫。
不曾见到这一位动手太久,他们都快忘了,这并不是一只没牙的老虎。
全场反而是犬戎人最为见怪不怪……在边关的时候,他们被这位王爷带着天狼卫来来回回杀了多少遍,那就不用说出来丢人了,连大本营都被人家冲了一个对穿——不过是见他杀一匹马,这算什么?
人群自动自发的分开为祈舜绕道,“铿”的一声,腰刀归鞘,那名侍卫才回过神来,看向祈舜的眼神那叫一个狂热。军队是最崇拜强者的地方,那种心情大概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妈的,劳资总算知道天狼卫那群人为啥鼻孔老朝天放了!为啥看咱们说要保护王爷老像看白/痴了!
——王爷天狼卫还收人不?你还缺不缺近卫?求收小弟!
这一回“林场惊马”的事情过后,经由在场的兄弟一传十,十传百,把祈舜描述的那叫一个神武不凡,简直就像是神将下凡,间接导致他在军中、在天子二十四亲卫营中的声望拔高了一大截,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以往他们也知道翊王在边关打了胜仗回来,但知道也就知道了,听听也就过去了——这一回,果然是离了近了,那真叫一个他/妈/的激动!
出了这么一茬子事情之后,玄澜直接沉着脸吩咐晚宴解散,然后大理寺刑部该留下来查案的查案,礼部鸿胪寺则改把外宾送回去的送回去。玄澜沉着脸走在最前面,也没有同祈舜说一句话,脸色阴沉,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没有人知道,他隐藏在衣袍下的手,还在轻微的颤抖。
祈舜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这种场合底下侍卫统领一大堆,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王爷亲自出手,但是,好吧,他是有点手痒——有犬戎人在场的时候,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人在犬戎使团面前掉面子!
玄澜是不喜欢他出手的,甚至而言,不喜欢他出现在人前。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就像这小子当初会有想要把他一把锁锁在宫殿里的疯狂想法一样。可是他是男人,不是真的后宫里的妃子,这方面他不可能惯着他。
走到了小御花园的时候,玄澜突然停下来,让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还有侍卫都下去。
祈舜抬起头看他,有点茫然,月色下显得无辜极了——在这里停下来干什么?
玄澜被气笑了,扣住他的头,就狠狠的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霸道至极的亲吻,凶狠疯狂而不留余地。这几个月过来玄澜对他向来是温柔而珍重的,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全面的压制与侵占。祈舜被吻的眼前发黑,死命的挣扎——这是在空旷的小御花园里,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路过,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这个认识让他心惊肉跳。
最后好不容易挣脱开来,他气喘吁吁的问道,“——你又发什么疯!”
“阿舜,看着我!”玄澜低声道,然后把他的头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祈舜很容易就发现了玄澜眼里的愤怒……以及,不带掩饰的深切担忧。
……忽然的,他就有点后悔了。
“你在边关那两年已经是朕能够忍受的极限,阿舜。”玄澜道,无比认真,“在京都,你要去五军都督府去六部去哪里都随你……朕不拦着,更不会有疑心。”
他说,“——朕只求你,不要亲自立于危墙之下。”
因为,我会担心。
你知道看着马蹄高高扬起,而你连躲都没有躲开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你衣袍上的那些血点,有多刺眼吗?
……你知道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有多让人绝望吗?
在生死面前,他依旧无能为力,玄澜想,纵使他已经是帝王。
在月色清晰的映照下,眼前年轻的帝王完全没有了在人前的镇定自若,脸色有些微的苍白,眉目遍布着不安,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恐慌。
花园里的花安静的盛开着,大朵大朵各色的菊/花在悠然绽放,细嫩的花瓣泛着盈盈的光泽,在月色下简直美如一幅画,鼻尖传来清甜的桂花香,有着夜的清冷和花的甜香,然而却不腻人。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祈舜轻轻道,握起他的手,发现掌心全是冷汗,他像是立下誓言般,“以后真的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