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澜有一种掉了牙齿活血吞的恶心感,他强撑着道,“皇叔这是干什么?”
祈舜一步往前,伸出手抚摸了皇帝的脸颊,表情深情,眼神深情,语气深情,“陛下肯定不舍得损伤微臣的寿命的对吧?”
“应帝王心愿,微臣回王府住一段时间,”他轻轻在玄澜脸上亲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性/感的过分,在玄澜耳边说,“为了……同陛下,长相厮守。”
玄澜:……朕并没有这种心愿!
祈舜最终还是回到了王府。
当初他入宫是被伍什偷偷藏着带进宫的,现在回府却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府。他原本想自己一个人低调的回去,然后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伍什已经带着一票人和一队车马等在了宫门口。
于是,翊亲王就这么“荣归故里”了。
王府里热热闹闹了一天,当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没有人知道暗卫统领悄悄的离开了皇帝身边,只有祈舜第二日早期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放了一只镶金的玉盒。
迷蒙的睡意瞬间被炸飞,祈舜的脸立刻就黑了。
盒子里还放了一小张冼水台的印兰纸,小小的纸片散发着兰花的清香和淡雅,上面不出意料是玄澜的笔迹。玄澜的字一般都是端正的楷体,很少有簪花小楷,他写的字太有气势了,一笔一划都像是有山河大势,但是这一次看他的簪花小楷,竟然诡异的透出缠/绵悱恻的意味来。
——那张印兰纸上写着“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兰”同“澜”,落款并没有写名字,只写了五个字:愿如君所愿。
祈舜那叫一个不寒而栗啊,简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玄澜轻易不玩这一手,一玩这一手那从出的必定是狠招!
再回头看一遍,祈舜又品出其他的意味来了,这一句诗看原意,表达的应该是对爱人的思念,大概就是说你离开之后我一个人也没有欣赏夜色的心思。而“愿如君所愿”更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想要回到了王府,所以他放他回到了王府……
可是这一张单独拿看怎么看怎么纯洁的印兰纸,和玉盒中狰狞内敛的玉/势放在一起,他就是硬生生的给品出了下/流的意味。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之前因为欲求不满的某只,他们两人十天里有八天是在滚床单,他离开之后,长夜漫漫,一个人多么空虚寂寞冷啊,玄澜当然“无心爱良夜”了。
至于愿如君所愿——“君”字有三解,一指你;一指君子;一指君王。如果这个君,是君王的意思……那么皇帝想要他做些什么呢?祈舜低头看向盒中发暗玉/势,秒懂。
以他对玄澜的了解,这位陛下肯定只有后面那个意思。
祈舜:……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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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舜选择回到王府自有他的考量,节制一下某人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微小一环。
谢文萱的事情提醒了他一下,最近他和玄澜在人前走的略有些近了,关系好到已经不像是一个皇帝和一个王爷,甚至不像是皇叔和侄子。他必须要警醒一点,但是爱意是遮挡不住的,现在是众人还没有往那方面想,只要脑子拐到那条道上,就能够很容易的看出来他们两个之间存在的不同寻常的情愫。
稍稍分开一段时间,让两个人都冷静一下,也正好让看着他们两个的那些人都冷静一下。
况且,自从边境上双方议和,天府卫有很多的人都留在了边关,并且还需要更多的新人,所以必须要从零开始培养。温玦已经快炸了,在宫里终究不方便,有些事情还是要他拿个主意。
祈舜离开皇宫的声势很大,几乎弄的人尽皆知,他回到王府后盯着他的人自然也很多。然而祈舜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里修身养性,是真的在修养身体的那种,看看书,养养花,逗逗画屏和流萤的的小孩子,然后回到书房处理一下天府卫累积的文件……
见他半天没动静,并且也不像是会有动静的样子,盯着他的那些人有些人是暗暗遗憾,有些人则松了口气。总之朝堂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后宫最近也挺平静,主要还是皇帝最近挺安静的,没有大兴土木要建什么宫殿,也没有大肆宠爱某一个妃嫔。除了在刚开始的时候突然下命令,让人在拙政殿和麒麟殿之间的廊道里都覆上厚厚的羊毛地毯,后来一般就在拙政殿里批批奏折,太液池上看看风景,然后偶尔去某个宫妃宫殿里坐坐,也不留下过夜……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最深的平静下,酝酿的是最汹涌的波涛。
这一天,步烟阁中,谢文萱正斜斜靠在软榻上看书,突然鹊儿跑进来,神色惊慌,在她耳边耳语了好一阵子。她立刻从软榻上起身,因起身太猛,书还被碰到了地上,她也顾不上去捡书,只抓着鹊儿的手问,“当真?!”
鹊儿小脸一本正经,凝重的点点头,“做不得假,鹊儿无意间听见的。”
第93章 巫蛊
“可曾被任何人看见?”谢文萱问。
“回主子,不曾。”鹊儿明显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原本就是无意中偶然听见的,此刻若有若无的压力束缚着她,倒是让她整个人都稳重起来,不再显得那么跳脱。
“那好,你今天哪里都没有去,一直跟在本嫔身边,知道了吗?”谢文萱立刻说。
“奴婢晓得。”鹊儿诚惶诚恐的应下了。
谢文萱弯腰去捡地上的书,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的心都在颤抖。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复杂的情绪包围了……想的越深,她甚至都觉得,这是对她自己的拷问。
巫蛊……这在后宫向来是不能提的一个词。张若碧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去沾这东西……而且还是撺撮太后去沾这东西。
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让鹊儿去外面候着,说自己要休息一下。然而盯着手中的书,却良久都不曾翻阅一页,愣怔着发了半个时辰的呆。
这是一个机遇,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她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暗地里埋下两条线,等着这件事暴露,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固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而撺撮太后去干这事的张若碧更是必死无疑。深冬的湖水冰冷刺骨,她永远不会忘记从背后推他下湖的那一双手。除掉张若碧,这是最好也最干净的方法……除了,除了是以那个人被诅咒为代价……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点发涩,心里的某一块好像空了。
心情烦忧之下,让鹊儿扶着她出去御花园走了一走,深秋的时候御花园里的菊花开的很艳,颇有一种“我花开尽百花杀”的气势。她却没有一点赏花的心思,围着御花园走了一圈又一圈,心思深重,最后突然愣愣的停下了。
约莫是三年前吧,她刚入宫的时候,还在储秀宫接受教导,和其他秀女一起出来的时候再御花园里碰见了大病初愈的王爷。也不顾自己秀女的身份,硬是巴拉上了非要同王爷说两句话,当时只是觉得,或许再没有相见的时候,不要留有遗憾才好。
当时那个不顾一切鲜明飞扬的少女……已经老了,她再也不会有那样纯挚的心思了。甚至现在,王爷的安危,都只是她思量考虑的一部分。
她果然是不够爱他。
等等……那么,足够爱他的人呢?
那一天在拙政殿中,帝王关切深重的眼神又在她眼前浮现出来。她心里悚然一惊,不禁问自己,你真的有把握陛下查不出来自己知道的一点痕迹吗?既然是要留下两条暗线,让陛下发现太后用巫蛊之术是张若碧寻人撺撮的,那么,自己真的有可能一点都不暴露吗?
如果被陛下发现自己其实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一直在冷眼旁观,以至于让这巫蛊之术一直进行下去……陛下会饶过她?
手里的帕子浸满了掌心的冷汗,她眉头深深皱起,难不成要直接跑去拙政殿说“陛下,太后娘娘正被撺撮着用巫蛊之术毒害王爷呢”——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掺和到这三个人里去,不管这三个人最后谁赢谁输,她八成都是得死的那个。
这肯定是行不通的。
从御花园回到寝殿,她思索了一路也没思索出个头绪出来,又心不在焉的用完晚膳,洗漱后入睡,今夜皇帝还是哪个妃嫔那里都没去,太后压不住皇帝,子嗣问题也暂时有了眉目,后宫也只能随他爱去不去。
迷迷糊糊中睡着,半梦半醒间她忽然从床上乍起——等等!她漏了一个人!
——黑夜中她的眼睛闪烁着光彩,比窗外月光的清辉还要闪亮。
如果要说是爱王爷,那么,除了陛下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王爷的生母,安祖贵妃。
守夜的宫女听见动静跑进来问她,“娘娘?”
“无事,你下去吧。”她喘着气道,整个人脱力般躺在床上,一片轻松,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起后,谢文萱早早就梳妆完毕,然后带着人往沉香殿走去。
承庆帝后宫的妃嫔很舒服,每日都可以睡一个晚觉,只因他们是没有晨昏定省的。皇后被废,太后在宫中静养礼佛,祖贵妃则是主动的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理由是太医说娘娘年纪大了,最好要多多休息补养精神。
谢文萱这一回过来,也没有拐弯抹角,把下人摒退了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把事情同安瑾瑜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