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上传来一声尖锐笑声:“哟,这不是长安夜宴上肚子痛的尉迟将军?”
长安夜宴!
尉迟敬德瞳孔一缩,知道这事的,唯有宫宴上人,与秦王有过节的,明眼人都知太子与齐王,他说这话,分明是堂而皇之告诫自己,这番是不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他长啸一声,声如洪钟,音波震荡,枫叶飒飒作响,趁乱将马车赶到峡谷的死角处,做完这些,得,他算是没活路,四周围上一圈手持弩箭的红衣蒙面人,独自让夫人离开是万万不能,杀手不知几何,定无生路,留在此处,尚有一线生机。男人挥舞双锏冲上前,双锏沉重,拨开射出的箭矢,发出叮叮咚咚声,弩箭劲道极大,力道传到手腕上震得手腕发麻,红人且战且退,双方混战,尉迟敬德有千夫之勇,奈何对方有弩箭在手,在勇也无济于事,没有人能以一人之身挡住数十弩箭。莫问秦王为啥不再派人过来,秦王一直无子,有一外室,一夜风流怀上孩儿,本就是眼中钉的太子不会白白放过这事儿,估摸着他们是想拿下这女子活捉回去,明儿再让人奏上一本或者闹上一出秦王强抢民女的戏码,至少孩子是活不了。本想悄悄纳进府,无奈婚前有子,怎么着也进不去。长孙家打的,也是去母留子的主意,长孙王妃无子,这孩子全充作其子养在膝下。
马车里传出女人断断续续声音。
声音陡然拔尖,细线处嘎然而止。
尉迟敬德一闪神,胳膊一痛,长锏脱手,血染衣衫,半只胳膊眼瞅着废了,目光一顿,只怕是要折在此处。额上汗珠划落,他眨动眼睛,满目皆是红色,看的久,甚至有些红衣人的影子都要模糊掉,他扯动嘴角,嘿嘿道:“你们以为这是谁?不过是我尉迟敬德的外妾,一个女人也要兴师动众?”
红衣人道:“你当我傻?”
“……”
不,是我傻……
提气,拼死一搏。
也不知是他花了眼,还是耳朵出问题,居然听见马蹄哒哒声,一声长嘶,惊天动地,铿锵有力,他敢说,即使是秦王的汗血宝马也断无这般声音,野性难驯,脑海里下意识浮现这个词,满地红叶中,一丝丝火焰燃烧,烈焰沾上红叶,猛然窜起,滚滚燃烧,一发不可收拾,那人一身黑色劲甲,面罩覆盖骑士面容,唯有目光,即使隔着面罩也无法忽视,冷漠刺骨,锐利如刀,刮在人身上能生生刮下一层肉来,饶是凶悍如尉迟也忍不住微微一个哆嗦,那人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肃杀,冷凝,深不见底的深渊,边上偶然吹起的风都让人受不了,冰冷近乎可怕的杀气,凝结如实质,令人肝胆剧烈,一道看不见的刀光笼罩头顶,随时落下一般。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人坐下一匹骏马,马踏烈焰,神骏不凡,手中长枪,枪身火红,烈烈燃烧。
莫不是天人?!
那人伸手拍拍马:“莫要闹脾气,若我赶不上吃了挂落,你三月没皇竹草吃!”
马扬起脖子,跺跺马蹄,眼神透着不屑,浑身上下都是不耐烦的意思。
“不耐烦啊?”
骑士语气相当欠揍。
马一抬前蹄,邹然长嘶,马蹄狠狠跺在地面上,鼻子喷出热气,骑士又说:“你简直是我祖宗!”
马不干了,四处撒欢,想将他弄下背,偏生骑士骑术相当好,左右颠婆上半身几乎不动,稳若磐石,他戏耍自个儿马,忽然一仰头,啧啧:“我说,偷袭不道德啊!”长枪一晃,枪身上一个红衣人,跟串糖葫芦似的将对方透心凉,更为可怕,竟无一人知他何时出枪,只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就死掉一个,可怕至极。他慢条斯理收回长枪,噗一声,红衣人软到在地,心口拳头大的窟窿,呼噜噜往外冒血,一会子功夫地上染红一片,那人抽搐手脚,头一歪,没了气息。
他被串在上面时竟然还活着!
红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齐刷刷举起手中弩箭,为首者道:“兄台莫要多管闲事,平白送了性命。”
男人咧嘴一笑,隔着面罩依稀能看见两颗闪闪发光的小虎牙:“早说啊,爷旁的不多,就命多,送几条没个啥。”
“……”
擦,这人听不懂人话?
数十箭齐发,箭影伶俐,肉眼无法捕捉,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呼啸,然后,没有然后,男人折断手中一把箭矢,随手扔开:“还来吗?”
红衣人刷刷后退,齐齐摇头,不来了。
男人点头:“那好,我来了!”
擦,不是说好做彼此的天使?
天前一花,四周的红衣人捂着胸口倒下去,真真是死不瞑目。
“壮士……”
“别介,我可不壮……”
“兄台……”尉迟改口。
“有话直说。”
尉迟正要说话,男人忽然抬头,红云染红半天天空,血色残阳,烈烈燃烧,马车里女人发出最后一声尖叫,气息软软虚弱,逐渐消失,随之而来是一声婴儿啼哭,漫天粉色花瓣飘落,尉迟敬德伸手,指尖触摸到冰冷空气,那些花瓣竟然都是虚影,金色光柱直冲云霄,远在长安也可看见,光柱中,白色长龙张牙舞爪,威风凛凛,龙嘴一张,一声咆哮,响彻天地,远方山林,阵阵狼啸虎咆附和之声不绝,层层如波浪,地动山摇,响彻天际,良久方才散去。圣人出生有异象,刘邦梦龙,斩蛇起意,先祖也曾梦到过金龙飞腾,生下当今圣上,氮素,明眼人都知那是匡人的说,眼下可是血淋淋的真相啊!
将军无声呐喊中。
“哎哟,整么就生啦?”
那霸气侧漏的军爷掀起面甲,露出一张俊美沉骏的脸来,一双眸子极为有神,目光灼灼,冰冷锋芒软成一汪春水,温柔荡漾,柔情似水,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身体入马车中,不等尉迟阻拦,他又抱出个孩子来,小小的婴儿软软一团,与一般刚出生孩童不一样,粉嫩粉嫩,眼神干净清澈,纯净无暇,他见了那人,咿咿呀呀叫着,嘴角淌着口水,男人傻乎乎的笑,也不嫌弃,伸手拭去黏糊糊的口水,颠一颠,摇一摇,嘿嘿:“你看你,小小的,又软又乖,要不要叔叔给你糖葫芦吃啊?”
“啪。”
婴儿挥舞手臂,狠狠给他一耳光。
男人捉住他的小手,戏弄般轻咬一口。
一边的尉迟(⊙o⊙)啊!
夭寿啊,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啊,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为毛这孩子出生就会打人?为毛为毛?这一切都不科学啊!
不科学的东西撞上神迹,古人只信神迹。
☆、第六十九章
马车再度回到长安,车厢里带着女人的尸体,半车血,脸色苍白的女人躺在车厢里了无生息,就算她活着,二哈也绝对不允许她活,外室之子,是绝对的污点,巧的是,长孙皇后无子,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有孩子!男人眸子浮现冷意,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吧唧嘴,沉沉睡去,马儿跑的极稳,一反先前癫狂模样,显然极懂眼色。趁着夜色进城,一路往亲王府去,王府侧门而进,悄然无声,里面庭院只一盏灯,院子里交杯把盏还不热闹,秦王一副放荡模样,手中军权让李渊缴的七七八八,乍然一见李世民还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天策府的创始者,长枪独守大唐魂,可惜君主猜忌,又有神策,活生生是要逼死天策的节奏。
秦王年近而立,面容俊雅,眉清目朗,像书生多过像将军,身上战火的味道隐藏的极好。
尉迟敬德单膝跪地,沉声道:“殿下,洛阳道上遇到贼人击杀,小夫人难产,生下公子后……”
李世民一怔,随机扶起尉迟:“此事非敬德之错……”
主臣二人好一阵感动,可怜二哈抱着孩子傻兮兮站在一边跟木桩似的。过了半响,李世民终于将目光落到他身上:“这位壮士是?”尉迟赶紧道:“便是这位壮士在危急关头救了敬德与小公子。”李世民躬身一礼,诚恳感激,以秦王身份来做这事,分明是礼贤下士,与曹操掉鞋刘备摔娃娃一个道理,唯一不同的是娃娃在二哈怀里他摔不得,二哈甚至在想,要不要把秀爷抱走得了?遇上这么个爹,只怕要悲催。
“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我名徐,徐哈。”徐姓为天策府大将军李承恩原先姓氏,但凡亲近的天策弟子均是徐姓。
“徐兄弟!”
我说大哥,这也太自来熟吧?
二哈=_=
这也不怪李世民,二哈身后跟着那匹死活不让旁人靠近的马神骏非凡,男人一身黑甲,甲身漆黑,雕刻暗纹,隐约有玄光流转,面容俊美,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目光沉沉,好似一头慵懒的野兽收拢利爪舔着嘴危险之极,身上极淡的战火的味道,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秦王自然极为熟悉,他手下猛将无数,却没一个能让有这般心惊胆战之感。
“我说秦王殿下,你不先看看你儿子?”
怀里露出小半张婴儿脸,软软嫩嫩,圆嘟嘟上一抹嫣红,睡得正香,嘴巴一张一合往外吐泡泡,饶是李世民冷硬也不禁心头一软,他不是没孩子,曾经长孙有子,正值战乱,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连名字都不曾取,他只见过一面,初生下时皱巴巴一团,猴儿似的,红彤彤,哪里有这般整齐?秦王轻叹一声:“把小公子抱到王妃处去,让王妃处理好。”处理指的是孩子生母的丧事,长孙王妃贤良淑德,温文尔雅,又再不能生育,他须得给她个孩子,想来这孩子在长孙处也不会吃亏。二哈拍拍小秀太,颇有几分不舍,当下提出意见,若要他留在秦王府,他只做这孩子的师傅,想想将秀太教导成军爷就有点小激动!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