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却是听明白了,想到自己对表妹的心思,心中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蹲下身子,替白衣拨开发丝,擦净污渍,轻声道:“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既然得不到,何必说出来折磨彼此呢?
你现在以为这个人让你痛不欲生,放不下忘不掉,等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你根本不懂,你不懂我为太女放弃了什么!你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你爱得不够深,不,是你根本不明白爱。”
白衣突然松开德善的腿,双手掐住林娇的脖子,“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杀了你,太女就不会赶我走了,杀了你…”
猝不及防的攻击叫林娇落了下风,咽喉被人扼住,呼吸变得极为苦难。
林娇拼命挣扎,只是对方手劲奇大,她越是挣扎,喉咙处的压迫感越是明显。
她艰难出声,劝道:“你这是一厢情愿,别再痴心妄想了。”
“嘭”
白衣的眼珠子突然瞪圆,双手慢慢松开林娇的颈子,放到自己的后脑勺处,手心黏黏糊糊的,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众人的鼻息间。
她回过头,看见德善抱着素琴浑身发抖,琴头还有点点暗红的血迹。
喉头蠕动一阵,微弱的声音在血气中发出,飘忽不定,“太女,你想杀我…”
德善扶起惊魂甫定的林娇,对上白衣的目光,眼神微闪。
“白衣,对不起。但你不应该伤害娇娇的。”
白衣眼前一黑,掉进湖中。
德善立即将外面的侍卫喊进来,将白衣捞起来送到客房医治,自个儿却是陪在林娇身边。
林娇却是觉得此事不简单,绝不只是单纯的因爱生恨。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想跟你说,但是我怕你听了会悔婚。”德善揪着衣角,低头说道:“她,其实是我母后安插在府中的线人。娶你,也是方便清理府中的钉子。”
察觉到这话有歧义,立即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娶你,是真心的。”
第69章
“钉子?”
林娇重复了一遍, 还是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德善莫非有被害妄想症?这般想着她看向对方的眼神便流露了出来。
这样的眼神,德善小时候很熟悉,后来她长大了学会了掩藏,便很少看见过, 但每每想到心中便是一疼。
她拉着林娇到了亭子里,取走石桌上的鱼食, 有一搭没一搭的逗鱼。
“我不是个受欢迎的孩子。”
林娇接过她手里的鱼食, 虽然没有出声, 但眼中却是满满的惊愕。
“看吧, 连你也不信, 更不用说外面的那些人了。”德善似早已猜到他人的反应,此刻想要的也不是宽慰和解释,她就是想要找个人倾诉, 将心中积压许久的苦怨发泄出来。
“我出生时, 我母后还不是王后, 只是一个姿容出色的宠妃。
母后是一个权力欲极盛的人, 她觊觎后位许久,借助家族势力给元后布置了不少陷阱,却只是离间了元后和父王的感情。
后来母后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那时元后也有身孕,为了争夺长女的名额,她不惜用催产药将我生下来,我也因此落下了先天不足的病根。”
德善面上挂着一丝无力的笑容,“但即便是这样, 我还是比姐姐晚了半个时辰出生,母后一直觉得我不争气,比不上姐姐。”
林娇微微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没什么触动。这样的事不要说在皇室,就是民间薄有资产的府宅也会发生,习惯了就好,若不能习惯,就会成为弃子。
“我三岁时,母后失宠了,父王开始宠幸更加年轻漂亮的美人。为了争宠,母后便让我装病,我不装,她便不许我吃饭,晚上睡觉时,也不给我被子。
如她所愿,我病了,但父王并没有来看我,母后骂我不争气。”
这真的过分了。
林娇拍了拍德善的肩,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劣根性,你不必自责。”
德善挪开林娇的手,继续用十分淡漠的语气讲述她的过往。
“母后见复宠无望,索性放弃争宠转而陪着我读书习字。或许是我真的愚不可及,我怎么也看不明白书册上的内容。姐姐已经在背诵诗经了,我才会写自己的名字。为此,母后要发好大一顿脾气。
那个时候我便跑到御花园去,姐姐和元后会在那里放风筝。
我不想看书,也不想竞争太女的位置,只想和母后一起到御花园荡秋千踢毽子。”
林娇没有见过王后,可无论是太女府还是在昭和的府邸,下人们听到王后二字便会讳莫如深,什么都不愿多说。王后应当是个极厉害的女人。
她伸出手捏了捏德善的肩。
“王后也许是太着急了,她没有恶意的。天下间没有不爱子女的母亲。”
她只能选择安慰,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不,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就是权势,而我只是她获得和巩固权势的一个工具。
那天我从御花园回来后就病倒了,迷迷糊糊的过了一阵子,等完全清醒,母后已经登上了后位,而我这个草包公主也变成了太女。
后来我偷听母后和她心腹密谋,是她们将写着我生辰的布偶放进了元后的寝宫,陷害了她们。我之所以会病,便是因为她们当真用了我的头发。我经常在御花园遇到元后,则变成了元后处心积虑害我的证据。
后来我去了一次冷宫,宫人正用草席卷着她的尸体,打算送去焚烧,姐姐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远处,双眼通红。从那以后,我便再没见过姐姐哭了。”
林娇似乎知晓了昭和让自己接近德善的意图。
“大公主的母亲是被你们害死的吗?”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母后会利用我。”德善突然抢走盒子,鱼食被倾洒在地上,死命的踩踏,“母后说得没错,我就是傻子,若不是她护着,我早就成了渣渣!”
林娇看着德善这个样子,觉得十分心疼,连忙抱住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我选择不了我的出身,我没办法决定我的母亲,可我还是觉得悲伤,母后她为什么要这样…”
过了好一会,怀中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吸了吸鼻子,故作轻快道:“我刚才的话都是骗你的,你可不要当真啊。”
?怎么又变了说法?莫非是像维护她的形象?
察觉对方的意图后,林娇果真装出一副被欺骗的样子,硬邦邦的立即推开她,严肃道:“以后不要用这种事开玩笑。”
过后又补充道“我会心疼的。”
看着德善意志消沉的样子,她不由得想起同样被掩藏身份承担父亲期许的妹妹林瑜,一样让人心疼。
德善揉了揉眼睛,兴奋道:“我就知道苦肉计是最有效的,看吧这就上当了。”
可怜儿。
林娇突然想起先前那个女子,白衣。白衣对德善应当是真心的。
她一定会伤害到德善的,不若让白衣陪在德善身边,思考片刻便提议道:“其实我不是很介意白衣的存在,你不必赶她走的。”
德善显然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歪得这么快,沉默片刻,方才出声,“白衣的确母后安排在我身边的钉子。”
“为什么?”
“母后大约是觉得控制了我,她心中才会觉得踏实吧。”德善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悲凉。
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聊下去,林娇重新换了一个。
“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我来历不明,你就不怕会是其它国家安排到你身边的间谍?”
“间谍?怎么会有你那么狼狈的间谍呢?你什么都告诉我了,以后还能干出什么坏事呢?”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笑颜,满脸都是信任,“况且就算被你骗了,那我也心甘情愿。”
林娇牵住她的衣角,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其实,我真的会骗你,会伤害你。
“不相信我吗?非要逼着人家表白。”德善突然跳到昭和的身上,像无尾熊一般紧紧勾住腰肢,“你是我捡回来的,你和这里的人没有瓜葛,不像其他围绕在我身边的人,总是怀揣着各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是你在这里唯一的依靠,我对你好,你也不会辜负我。”
林娇没有出声,转了个身子,背着德善缓缓走出乐听院。
“娇娇,你还是第一个背我的人呢。我好幸福啊。”
“以前没人背过你吗?”
“没有呢。”沉默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高了起来,“不过有你就好了。”
林娇看着地上两道重叠在的影子,心中的愧疚更甚。
德善,等我见到阿瑜后,我再来向你请罪。
***
一旦忙碌起来,日子便过得奇快,转眼间便到了德善与林娇的大喜之日。
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可屋内却是安静无声,气氛沉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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