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谭阁老将背挺了挺,神情颇为自傲。
“那朕要是没记错的话,您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了吧,年纪大了,身子还是这么健朗,每日还要上朝,替朕分忧,实在不容易啊。”
轻晃的玉珠遮住了帝王的神色,唯有那双清冷若寒霜的眸子刺入了的谭阁老的心间,叫他心头发虚。
陪侍天子多年的经验使得谭阁老从那句话里嗅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谨慎答道:“皇上过奖了,为国分忧为君王效力是臣的荣幸。”
“哼”
唐熠有些遗憾,原指望今日能将这老狐狸的尾巴逼出来,只可惜这狐狸快成精了,瞅着苗头不对劲便夹紧了尾巴,死活不让自己揪住。
她突然抓起案桌上的一本奏折,翻开后,冷笑道:“朕想阁老是年纪越大,这记性也越来越差了吧,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情瞒下来,将朕蒙在鼓中。尔等,是何用意。”
“啪”的一下,奏折从谭阁头上飞过,官帽歪斜着,与他素日里端正严谨的姿态相差极远。众人纷纷掩鼻偷笑。
然而已然嗅到帝王之怒的谭阁老却顾不得斥责众人,慌忙跪下,额头顶在冰凉的金砖上,心惊胆颤的翻开那本奏折,瞄到上面的内容,背上立时沁出冷汗。
“皇上,请明察啊,老臣是绝不会作出这等事情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竟叫三朝元老吓成这般模样?
陈相爷够了够脖子,视线扫到奏折上的内容,瞳孔紧锁,慌忙跪下。
“皇上息怒。”
见两位肱骨大臣都跪下了,众人不再观望,纷纷跪下,大喊“请皇上息怒。”
“谭大人,你是帝师,杏坛上的贤者,天下学子尊敬你仰慕你,可你呢,公然出卖考题,变卖秀才、举人名额,是何居心?”
“朕还是太子时,初到太极殿,先帝便跟朕说,这大殿的文官姓谭,彼时朕还不懂其意,如今见着这奏折可算是参悟透了啊。难怪当年梁王切断令郎的手指,你也毫不怜惜,想必谭卿的儿子也不只是姓谭吧。”
唐熠的声音已经没了最初的尖锐狂暴,她越是平静,她的话就越发锐利,匍匐在地上的群臣便越是恐惧,更有胆小的身子已经颤抖不止。
“皇上,请明察,臣…臣这是被人诬陷的啊。”
经营多年的名声自然不能就这般被毁掉,然而心中始终有所怀疑,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辩驳,谭阁老只能声嘶力竭的哭吼自己是被冤枉的。
唐熠换了个坐姿,懒散的靠在龙椅上,眉宇间却是掌握全局的自信,笑道:“哦,你要朕如何相信你是清白的呢?”
谭阁老哑然无声,为官多年,上位者的嘉奖下属的谄媚之言早已经将他捧得飘飘然,初涉官场的本心和恭谨也逐渐泯灭,只剩下勉力经营的名声。
只是这名声却要染上污点了。
“臣斗胆问一句,这奏折是何人呈给皇上的?”
到底是谁还得他晚节不保的?那人最好祈祷自己这一生都别暴露了行迹,若不然让他抓住的话,绝不轻饶。
哼!死不悔改!这些老臣子就是倚老卖老,尸位素餐,除了相互吹捧、拉帮结派架空君王的权力,还会做些什么!
唐熠想起自己在外征战时,多次向朝廷讨要军饷却得不到回复,害得他们一边操练武艺一边开垦荒田囤粮,是何等辛苦?他们在外餐风露宿,浴血奋战,守卫的就是这么一帮蛀虫?
裁剪冗员,反腐倡廉,便是她登位的第一把火焰。
“谭卿,都到这个时候了,莫非你还以为是有人嫁祸与你?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来自百姓的信,是天下万千学子的心声。你看看最后一页?”
谭阁老翻到最后一面,空白的页面上沾了许多指印。
这是大势所趋,是天要亡他吗?
不不不,他不能就这样屈服。
“皇上,刁民!他们都是被人收买了的,故意陷害臣的!”
早已料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唐熠又甩出一本奏折,扔到户部尚书面前,质问道:“爱卿,你可否给朕说说本朝人口、税赋是多少?
为何偌大的大齐朝,国库空虚到连军饷都发不出?
既国力如此衰弱,为何你家夫人还能每日用羊乳泡澡、爱卿还能用和田玉盆洗脸?为何连你家的筷子都是象牙箸?”
见皇帝将炮火口转移了对象,谭阁老才悄悄的拭去额间的冷汗,瞄了一眼同样在承受皇帝怒火的户部尚书,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患难与共的奇妙感。
户部尚书,便是前些日子进言让唐熠选秀充盈后宫的积极分子,他家中有一女,貌美端庄,自觉是贤后的不二人选,便鼓动唐熠选妃。
但此刻他也不做什么女儿荣登后位,自己成为国丈的美梦了,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哆嗦道:“皇上,臣不知啊。臣府上的花销向来如此,自先帝时便是如此,也从未有过不妥啊。”
话语刚落,大殿中又是一阵讥笑。
就连坐在龙椅背后的陈嘉都忍不住轻笑,户部尚书这般‘耿直’的性子是如何做到这个位置的呢?
笑过之后心头涌起的却是辛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先帝是多平庸啊,朝堂才会这般混乱不堪?
透过珠帘,她的视线聚在龙椅上的那个背影上,瘦削,却承载着千钧重担。
满目疮痍的江山,让我与你携手修补可好?
她从未这样迫切的想要走到前方,光明正大的与唐熠站在一起,坦然接受群臣的挑衅与阴谋。
似有所感,龙椅上的人回头,投之一笑。
“别急,我会让你坦坦荡荡的站到我身边。”
“爱卿此意是说朕故意刁难你?”唐熠挑眉,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周身迸发出一阵冷冽的锐气,右手一掷,又是一本奏折摔到户部尚书面前。
“这是尚书府每月采买的账簿,米粮、布料、首饰、屋舍修葺、车马置办、人情往来随礼的费用可都是空白啊。爱卿,你告诉朕,你们家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西北风刮来的不成?哪一样需要你花银子啊!
朕登基大典的花费是从朕的私库里出的!
大齐的军饷从未发过,仅是先帝的丧礼和你们的俸禄就能让国库掏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大胆到连假账都不做了,这是何等猖狂?究竟是户部尚书太蠢笨了还是背后有后台呢?
帝王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人人避之,不敢与其对视。
户部尚书确实很傻很天真,不解的问道,“皇…皇上是如何知晓臣家中账簿的?”
唐熠却是不再理会他,将视线转回到谭阁老身上。
“谭卿,朕记得户部尚书可是你引荐的啊,你与他关系亲厚,你告诉他朕是如何知晓得这样清楚的?”
谭阁老满头冷汗,他已经十分确定皇帝不是突临时起意的,这分明是蓄谋已久,全力一击,力图清洗他在朝堂的势力啊。
虽不甘心,却也不愿意晚年失节,天下士子的唾骂他承受不起,他不能容忍死后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名声遗臭万年。他选择妥协。
“臣,一切听凭皇上的吩咐。”
还挺上道啊。老狐狸也有老狐狸的好处。
唐熠笑颜如花,朗声道:“朕想改革科举制度,让天下考生不分男女、不分贵贱、不分种类,皆可入朝为官。不过此事牵涉甚广,就先从此次春闱开始,以渝州云南两地为试点。”
“胡闹!这怎么可能!”谭阁老就差没说皇上是在儿戏了。
唐熠睨了他一眼,“朕说可以便可以。”
朕,早晚会将女子之身诏告天下。
朕,便是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520到了,表个白,么么哒,小姬崽们节日快乐╭(╯ε╰)╮
Ps:蟹蟹小仙女233333投喂的火箭炮(* ̄3 ̄)╭??
第66章
走出太极殿后, 诸位大臣纷纷围在谭阁老的身旁,谋求庇佑。
只是谭阁老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照看往日的‘顾客’呢?
他抬头望天,只见乌云翻滚, 狂风呼号,心头叹息一声, 这天怕是要变了。
下朝后, 唐熠带着陈嘉去了军机房。
太极殿两旁的偏殿一为军机房一为会宾室。
大齐创立之初, 天下尚不安定, 军情繁重, 太|祖皇帝为了方便处理军机事务,便设置了这样一个机构,但随着战火的平息, 军机房的职权越来越小, 最后成为一个虚设的机构。
同漠北作战时, 由于水土不服、粮草供应不足、消息闭塞等原因, 导致大齐折损了五万士兵,从那时起唐熠便想重振军机房的威名。
军机房长久空置,上面的锁也生出了铁锈, 唐熠伸出手,轻轻一扯铁锁便脱落。走近室内,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陈嘉立即跑过去将窗户打开。
两旁的窗子都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流通后, 屋内的霉臭味才慢慢褪去。
淡金的光线透过窗格洒进来,照亮了这昏暗的屋子,屋内陈设这才呈现在两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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