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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妻君犯上 (流年忆月)


  “嗯。”季临川双瞳涣散,眼珠绕着床沿晃了一圈,方凝注在晏苍陵身上,手指一动,便觉一股热意从指尖涌上,让他身后的冷汗都被蒸腾。
  暖意横生。
  “我又发病了么。”苍白的双唇,连润了温水都无法染上红色,季临川被晏苍陵扶起,虚弱地靠在床后,一口接一口地饮下送到嘴边的水。
  “不,你只是晕过去了,”晏苍陵悬着一抹苦涩,顺着季临川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强撑着干笑。
  “你骗我,”季临川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这已非第一次了,在过去的那段时日……”
 
☆、第 四十六章 ·谈话

  季临川的话音骤止,有如看见牛头马面索命而来,一双眼惊恐睁大,身子抖动不止。他带着绝望阖上双眼,瘦弱的手攥紧了晏苍陵的胳膊,根根青筋暴凸而起:“时隔多月,我仍会在梦中惊醒,想起那时的场景……那个人狰狞的笑容……那把划在我手脚筋上尖刀……”
  “不!别说了!”晏苍陵打断了季临川的喃喃自语,掰过他的身躯,迫使他看着自己,“璟涵,莫想了,那只会于有损你身心。你当出外走走,去看看别的,想些别的。”
  季临川双睫一颤,一句话哽在喉头,难上难下,热意从眼眶而出:“你不好奇么?我的过去,我为何会成如今这样。”
  “我为何要好奇,”晏苍陵不答反问,“你过去如何,你为何变成如此模样,又有何关系,你依旧是你,依旧是季临川。人该登高望远,而非倒退回望,过去一切皆是浮云,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了,你怕什么,莫非你还要怕一只狗不成,若是如此,那我便瞧不起你了。”晏苍陵执起季临川的手,轻轻地握在手心里,手指顺着那锭木银走过,“你曾告知过我,前路难行,则披荆斩棘。而今恐惧笼于你心,你是否能披荆斩棘,将其从心底摒除,唯有靠你自己。这一条路,我无法相陪,只能倾注力量于这锭木银之上,望它能助你而行。”
  “木银。”季临川心头一跳,低首看去,只见手心里的红绳亮得刺目,有如热血燃烧,燃起希望,倏尔间心胸开阔,浩气翻涌,“我会尝试着走过去,若是不能……”
  “甭说什么能不能,一定能!”晏苍陵包紧了季临川的手,温暖得近乎让他窒息,“你也不想你爹担忧罢。”
  “我爹……”季临川身子一震,眼底又笼上了哀色,“他不会懂的,不会懂的。”他反复地说着不会懂,却不知究竟不会懂什么。晏苍陵也不知实况,唯能握着他的手,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不论他懂不懂,至少,我懂。”
  霎那,心旌神摇,季临川眉间的哀色有如被狂风席卷,过后一片宁静,嘴角划开一抹笑容,如四时花开,常开不败:“好。”没有什么词汇,比之一个“好”字来得简单,季临川撑身而起,张开双臂,竭尽温柔地拥上了晏苍陵,“来,给我一个拥抱,便当庆贺我同过去告别。从今日起,我会尝试着遗忘过去,正视恐惧。”
  晏苍陵笑了,将季临川紧紧地拥入怀中,给他所有热量。这一个拥抱,无关情爱,只与勇气有关。
  季临川是坚强的人,晏苍陵始终相信,他可以恐惧数年,却可在一瞬间站起,只需一句简单的鼓励,一个朴实的承诺,便能让无助的他张开双翼。
  松开怀抱时,季临川头还有些晕眩,险险地扶住晏苍陵:“我一旦心病生,便会如此,你不必担忧。”他试图安慰晏苍陵,不想他越是如此安慰,晏苍陵越是不安,还弄得晏苍陵神经兮兮的,唤王大夫给他开了一对没甚用处的药。
  “成了成了,你要将我弄成药罐子不成,”季临川横了晏苍陵一眼,将那些有的没的药推拒开来,“我一会儿歇会便好,不必担忧。”
  “璟涵,你若有何需我相助的,只管说,我定会助你。我只求你一时,”晏苍陵顿了一瞬,目光直白地盯着季临川的眼瞳,深邃地似能将人吸食进去,“你若有事,定要告知我,不要瞒着。”
  “嗤,”季临川笑了出声,“我能有何瞒着你。方才我不是想告知你,么,是你不愿听。”
  晏苍陵摇首:“你今日说,不代表明日不会瞒。今日若非我见着你的不对,你岂非会……不说了,你立誓便是。”
  季临川咂了咂舌,这人好生霸道,自个儿还未应呢。
  “璟涵?”晏苍陵扬了一声,季临川叹息一声,乖乖地立了誓。
  晏苍陵绷紧的线条,徐徐舒展开来,他会心一笑,给季临川喂了一口水,岔开话题道:“也不知王斌同你爹怎样了,该不会打起来罢。”
  “说到这事,”季临川放下手中茶盏,视线凝注在晏苍陵身上,一字一顿沉得如同来自深渊,“我还未问你,关乎我爹之事呢。”
  晏苍陵心头一跳,面上仍故作从容镇定:“你爹何事。”
  “你要我有事,都不瞒你。那你呢,你可能做到事事皆不瞒我,老实告知我?”季临川不给晏苍陵辩解之机,继续念叨,“人总说待人以诚,朋友当是如此,情人……”他一顿,脸上生起淡淡的红晕,“情人亦是如此,若朋友时都隐瞒彼此,情人的话……嗯,总之,你还要瞒着我么。”
  看绯色爬上了季临川的耳尖,晏苍陵又惊又喜。季临川主动提及“情人”二字,可是他承了自己之意?心头涌上喜悦,晏苍陵握住了季临川的手,支支吾吾地道:“璟涵。我……你……”
  “我什么,你什么,”季临川嗔了一句,将他的手打开,偏移了头借风散去面上燥热,“你若再不老实说,我连朋友都不同你做。”
  “说……”晏苍陵叹息,论他在他人面前如何英明神武,对上季临川那对真诚而无暇的眼,他便成了一只软猫,“唉,你想知晓什么。”
  “你在临行前,问我如何对付固执之人,这固执之人说的可是我爹?你为何要如此做。尚有,王斌当真是替他大哥报恩的么,为何言辞间倒像是替他自己不平。”
  一口气抖出如此多的问题,晏苍陵倒真不知该先回复哪一个了。一口叹息在胸前迂回婉转,最后吸入口中,化为了一句句肺腑之言。他毫不避讳,将自己所有的算计一一道出,连同王斌之事的缘由也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话尽之后,他毫无愧疚之色,反而挺起了背脊,端肃容色,正视季临川颇为不悦的目光——到底他害得季崇德背负了谋逆之罪,身为季崇德之子的季临川,自然会不快。
  晏苍陵本准备好了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想劝动季临川,不想季临川却自眉间展露了笑意,轻轻拍了拍晏苍陵的肩头道:“你辛苦了。”
  没来由地道出如此一句话,晏苍陵尚有些发懵:“你……不怪我?”
  “怪你?嗯,我当是要怪你。怪道我爹见着我会目光躲闪,说话支支吾吾,原他是背负了谋逆之罪,生怕我担忧。”季临川不怒反笑,“但我却不得不夸赞你一声,此计用得甚好,我甚是赞赏,若非有此妙计,只怕爹还心挂朝廷,落于那人,呵,之上。”
  晏苍陵心头一跳,听罢季临川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哪儿不对劲,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将其瞥去,问道:“璟涵,”他握着季临川的手,将自己滚烫的热意涌上季临川的掌心,“你当真不怪我?”
  季临川摇了摇头:“不怪。”他顿了一瞬,猜到晏苍陵要问什么,敛下了双目,目光晦涩不明,“不要问我为何明知谋逆是大罪,却不怪责你,我不想道明。我只问你,慕卿,你是否真的有心天下。”
  晏苍陵出口的话不需过脑,声声铿锵:“是!”
  “可你知谋逆天子,乃是死罪?你却还是要拖我爹下水,有何用意。”
  “有何用意?“晏苍陵苦涩一笑,”我能有何用意。而今天下世道黑暗,你爹被小人诬陷,天子听信谗言,便将其流放远处。朝廷局势一眼可见,你以为你爹还能回朝廷么,不。他回不去,非但是小人不容他,天子不在乎他,尚有他自己,心存护着天子之心,终有一日会被小人利用。你爹是骨鲠之臣,奈何遇上了不适合他的君王。他当是侍奉明君,替明君抛头颅洒热血,而非伺候一昏庸无能之帝,成为他人手下的棋子。我谋逆天子固然死罪,可我一心为的不是天下,而是百姓。是百姓辛勤耕种,赏我一口饱饭,是百姓织布,赐我一身衣穿,食之百姓,用之百姓,我有何理由弃他们于不顾。这天下不当是天子一人的,当是百姓的。至于你爹,只是还未开窍,我相信终有一日,他定能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我虽害他无处可归,可我若不如此做,谁人知晓他可会死在配所,谁人可知你还可能同你爹相遇。”
  季临川笑意晏晏,连外头的花都娇羞了颜色:“你说得甚是在理。但我身为亲儿,总不该瞒着亲爹的不是?”
  晏苍陵方酿起的雄浑气势便如开闸洪流泄了个干干净净,蔫蔫地扫着季临川:“璟涵,你当真如此狠心,让我被你爹抄着刀子砍么。”
  “嗤,”季临川笑着摇首,“你若不想我将你的事抖出,便应承我五件事,若能做到,我会替你在爹面前说好话。如若不然,便等着挨我爹的刀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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