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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妻君犯上 (流年忆月)


  “王斌?”季临川将这名字挂嘴边喃了几声,目光沿着王斌上下走动,出言却让人震惊不已,“不知阁下同我们有何渊源,为何相助我们。”
 
☆、第 四十五章 ·发症

  王斌此前曾同季临川见过数次面,俩人最后一次相见时,季临川还让王斌来投奔晏王,而今季临川却不识得王斌,当真古怪。
  王斌脸色顿僵,忽而如同泄了气的球,蔫了下来,懒懒地看了晏苍陵一眼,只见晏苍陵面上得意,痞子般勾起一笑,昂首示意王斌将话续下去。
  王斌万般无奈,唯有依照方才晏苍陵所说的,将准备好的说辞道了出来:“小的名唤王斌,相救你们,实乃我结义大哥临终遗志。我大哥姓甚名谁便不多说了,他人已不在世,我不应再念及他的名讳,扰他安宁。大哥曾告知我,他年轻时因落魄无粮可吃,遂在京城附近以打家劫舍为生,幸而得遇恩人一家——也即是你们两位相救,终重归正途,绝了这一份为寇之心。他对两人感恩于心,打算结草衔环以报恩德,结果都未能顺愿。三年前,我大哥最后一次见这位公子,打算报恩之时……”他平摊双手,指向疑惑的季临川,“公子您唤大哥在你们家出事时,向晏王求救。于是,在大哥走后,我便依着他的遗志,来投奔晏王,请晏王相救你们。”
  季崇德眉心一沉,看向一侧的季临川,见季临川同意地颔首表示确实遇到过此人,遂直回目光,继续听王斌道。
  “你大哥他……”季临川从自己久远的记忆中抽出了当年相遇的那一缕,模糊记起了这么一个人,不想再见之时,已是永别,心头一滞,便不由自主地问了出口,可方开腔,又深觉不宜戳人伤处地噤了声。
  王斌目光直直打在季临川的身上,看他问了这一句后,装腔作势地捏了一把热泪,话带哭音地道:“我落魄之时,倒在一商人家门前,其主人,也即是我大哥收留了我,让我得以食一饱饭。后来我与大哥甚是投缘,遂结为异姓兄弟,我也从他口中得知他曾受惠于两位的过往。之后我大哥看我有能力,便将商铺交予我手,由我俩一块儿打理。在我们俩兄弟扶持下,商铺越做越好,开遍了桓朝,不想却在世事顺遂时,大哥受到同行欺压,竟被小人诬陷他偷窃他人之物,俱不奉还。结果这事闹到了官府之上,而这小人竟然收买了官府之人,使大哥平白蒙冤,被毒打了几十大板,差些被夺了命去。大哥心头含着一口苦,无处可说,于是决心要往上告,定要还自己一个清白,结果,唉,”王斌一拍大腿,面上悲色相交,做戏都做得三分真,“结果大哥一路遇上的皆是小人,无人替他鸣冤,还让他受打,他吊了一口气到皇宫面前伸冤,欲让天子来惩戒如此小人,结果,呵,天子一声令下,说大哥污蔑当朝官员,其罪当诛!”
  “诛”字一落,震慑众人心间,季崇德面色不对,绷紧了线条,季临川双肩抖动,垂着眼眸不语,当众唯有晏苍陵最为镇定,淡定地直视前方:“后来呢。”
  “后来……”王斌冷嘲一声,“我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走了,天子也不去细查,便这么夺了我大哥的命,哼!”
  “住嘴。”季崇德斥出一声,眉心拧得有如起伏山峦,“若不经御史台查证,天子又岂会如此轻易夺人性命。你道你大哥出了事,证据何在。”
  “哼。”晏苍陵抖出一声,嘴角弯起嘲讽,不发一言。季崇德愚忠已非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未料到竟愚忠到如此程度,是非不分,处处维护天子。
  “证据何在?人命关天,天子不问二话,便拿人性命,举头三尺有神明,谁人胡说,谁人是真,上天皆知。”王斌同季崇德辩驳起来,一面哭诉天子毫不作为,自己为了大哥奔波如何辛苦,一面说晏王如何真情相待,替他大哥洗清冤屈,言辞间皆处处讽刺天子,维护晏王。
  王斌方才所说关乎“大哥”的话,其实皆是晏苍陵为了刺激季崇德而让他作的谎。原来方才王斌局促不安,支支吾吾方告诉晏苍陵的是,他在多年前,是一肥得流油的胖子,这几年才因忙碌而逐渐瘦下,至现今这般同过去完全不同的模样。是以他担忧,当年只见过自己肥胖模样的恩人,能否认出现今的自己。
  于是晏苍陵顺着王斌的担忧,出了一计,若是季临川认不住王斌,则王斌要道出他所吩咐的话,让季崇德对天子反感,若是季临川认出了王斌,便让王斌同季临川相认。
  结果,人没认着,王斌便同季崇德吵闹了起来。王斌虽对季崇德一家感恩颂德,但涉及到心里底线,论你什么大恩大德,都得靠边儿站。王斌对天子性情内敛早已不满,对天子是一腔怨气,季崇德如此维护天子,哪不让王斌气恼,当下两人就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争辩起来,大有不争出一个结论,便誓不罢休的劲头。
  晏苍陵听得无趣,早知季崇德竟顽固至此,他便不必多费周章让王斌去刺激季崇德了,结果却使得王斌不能同季临川相认,如此一想,晏苍陵便深觉自己愧对了王斌。
  心头一悸,晏苍陵的视线从王斌与季崇德俩人之上,徐徐移向了季临川。只见季临川低垂着头,长发顺着肩头披下,导致他的神色极其模糊,甚至连目力惊人的晏苍陵都无法看清他现今究竟是什么情绪——是支持季崇德,或是支持王斌。
  “璟……”“涵”字尚未出口,晏苍陵陡然惊觉季临川的模样不大对劲。他的头越埋越低,瘦弱的双肩隐隐颤抖,连拂起的风都无法替他遮掩他的抖动,那拢于袖中的手指,在风动之间影绰显露,仔细一看,竟是双拳紧攥,青筋暴突。
  不对劲,璟涵不对劲。
  晏苍陵赫然站起,丢下仍在狡辩的两人,就将季临川一提手拉起,使的气力不大,却竟让季临川身子侧歪,扑倒入他的怀中。
  “璟涵。”晏苍陵惊愕,环住季临川的身子,触手的后背,竟是一片冰冷的湿意。
  心急地将季临川的脸捧起,入眼的竟是一片惨白,血色全无,若非一对黑眸还存着几分光亮,晏苍陵定会以为面前这张脸,已被人剥去了皮,只露出森森白骨。
  “璟涵!”晏苍陵顾不得身后那两人,赶忙将人打横抱起,冲向医阁。
  怀里人的惊喘渐而止歇,察觉到了温暖,季临川缓缓睁眼,但须臾又疲惫地阖上,尝试了几次后,都无法从眼皮中撑出一丝光明,头脑愈来愈涨,愈来愈沉,渐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璟涵!”晏苍陵大叫声落时,他的脚已踹进了医阁,立马将人安放在床上。王大夫匆匆提着医箱而来,也顾不得道礼,便先给季临川搭上了脉。
  许久,王大夫将手放下,收入晏苍陵的急色,沉脸问道:“王爷,季公子在您送来前,发生过何事。”
  晏苍陵将方才在客堂所发生之事道出,末了还提了一句:“原先倒还未觉不对,后来我发觉时,他便成了这般模样。王大夫,莫非他生了什么病。”
  “老夫不知,”沉稳如王大夫,此刻也拧起了眉头,无力地道,“老夫查探不出,季公子身子无恙,除却因受惊而有些气血不顺外,其余皆无事。王爷,在今日之前,季公子可有出现过相似症状。”
  “相似症状,”晏苍陵将脑海中的回忆一页页翻开,倏尔定格在了昨日的书房内,“有,昨日在书房内,他看到我所写书信上的内容,便惊恐地大叫,我一旦接近他,他便大叫着别过来,身子还不住颤抖。”
  王大夫眉心一沉,捋着胡须道:“季公子的病症,怕是非一时半会能好的了。”
  “什么病?!”晏苍陵大惊,拽上了王大夫的胳膊,手指不自禁地拢紧,好似透过这样攫紧他人的方式,能将自己的惊惧泄露出去。
  王大夫呼痛了几声,拍开晏苍陵的手瞪了他一眼,整整衣衫吹胡子瞪眼道:“心病。心病难医,难医啊。”
  “心病,”晏苍陵蓦地失去了气力,软软地靠着墙柱,目光空洞如望深渊。心病,究竟季临川心病根源为何,他自始至终都不明了,无力之感从身而上,漫入全身肺腑,形成痛苦的荆棘,渐而心底生了根,抽了芽,长成广阔一片,从每一个角落刺穿而出,扎破肌肤。他黯然失色地坐回了季临川的身边,轻柔地将季临川的手握起,这手瘦得不像话,好似轻轻一握,便能将其连同骨头一块捏得粉碎。
  晏苍陵忽而想到了多年前那笑着站于雨中的人,那时他坐在墙角,顺着嘀嗒雨水,目光上挑,看到那人挺直背脊而站,他仿佛看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降临,那人是如此地遥不可及,在他心目中高大而不可亵渎。然而当多年后同那人并肩而站,方发现那人竟比他矮上半个头,而所谓的不可亵渎,呵……那人体弱得只需清风一扬,便能倒入他的怀中。
  何谓高大,何谓亵渎?当年那高大而不可高攀之人的人啊,如今却成了体弱多病,遇风则倒之人。
  “嗯……”
  轻声闷吟将晏苍陵扯回现实,心头一喜,晏苍陵将手心握紧,看向略睁开眼的季临川,“璟涵,你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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