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的神态不对,司马钰低声寻问道:“可是累了?”
抛去一个‘你猜对了的表情’,诸葛逸忍不住揶揄:“我有时心想,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不置可否。
“要不要一起出宫散散心?”诸葛逸提议道。
扫了一眼大殿中的热闹场面,司马钰言:“宴席刚开始沒多久,这么早就离开,免不了让人背后非议……”说到这里,他话还沒有说完,紧接又道,“不过,既是逸弟开口,为兄岂有推拒之理?”话音一落,目光诡谲的看着他,笑意深深。
是自己把他带坏了吗?诸葛逸失笑的摇摇头,随之起身道:“既是如此,我们走吧。”
这边陵安王府内,一个诺大的院子里,夜色清冷,异常安静,时不时传來一声夜枭鸣叫,伴着残留的死亡气息,愈发诡异。
这里是周乔与南璞玥的新房,自两人成亲以來,南璞玥只是偶尔白天过來一次,如今各睡其房,不如把这里归说是周乔一个人的寝室。
此时是亥时,这个时辰,灯火早已熄灭,漆黑的厅堂中,只有一颗夜明珠悬在梁上,奕奕发光,借着一丝模糊的光亮,隐约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圈摆设,摆设十分华贵,可以看出其夫君的用心。
外人看來,这无外乎就是对其夫人的宠爱。 沒错,这种宠爱无可厚非,他给她奇珍异宝,给她贡品珍藏,只要她开口想要的,他一定尽力满足她,然而,这其实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要一个可以陪在自己身边的夫君,夜深时,可以有人抱着她,无聊时,可以有人与她说说话……
终究是嫌弃自己是不白之身,周乔是这样想的,想想也是,她有何资格站出來质问,他能给自己一个安心的家,她感激都來不及,又何故弄出这些是非,索性也就从此默认了。
一心隔着好比一层墙,事实上,他也不是故意冷落她,不说自己有洁癖,就说他反感别人近身这一点,确实接受不了和一个女人每天睡在一起,而每天共睡一榻,肌肤相亲,若是他沒有男人该有的反应,那他的尊严可就真的要去扫地了。既然给不了她平凡夫妻的爱,那么,他就竭尽所能,选择用物质或别的方面來弥补她。
回过头來,俯视这片苍茫而安静大地,院内静悄悄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寂寥的寝室内,周乔早已睡熟,殊不知窗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个夜晚,注定要发生一些无可避免的事……
参差树木,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鬼鬼祟祟的摸索到了这里,行至走廊中,找准正室,一双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弑冷的光……
这边,诸葛逸与司马钰一同溜出了宴席之后,谁也想不到要去哪儿,于是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祭坛,这个白日祭天的地方。
白天的喧嚣落幕,到了夜间,京淄城逐渐陷入了沉睡。
此时立于宫墙上,长身绰影,赏景吹风,虽然周边不免显得有些冷清,但却也不失庄严和辽远的意境。
抬头望去,一轮浊月挂在夜空中,旁边沒有一丝云彩,鸟瞰整片沉睡的大地,昏昏暗暗,尚可辨的清哪里是自己家的方向。
“你幸福吗?”诸葛逸突然问起这么一句。
怅然若失的看向他,司马钰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可否认,我已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物质享受,容貌,权势,地位,我什么都不缺。”诸葛逸略带浑厚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响起。
司马钰就那样的看着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话。
他继续道:“可是,我拥有了一切,却感觉什么都未曾拥有,什么都未曾得到。”
话落之后,他笑,笑得傲慢,笑得轻狂,最后,渐而演变成了一丝苦涩。
“是因为那个人吧。”司马钰言。
良久,耳畔传來一声叹息,吐出的白气很轻很轻,似是一股埋藏在心里很久的忧愁,终于有机会一吐而尽。
似是了然,司马钰垂眉,认同般缓缓说道:“他有倾城之貌,但凡见者,固是为之动心倾倒。”
这一点,诸葛逸确实承认,然而他开口补充道:“除了美,他身上还有更加深刻的东西,淡然,高贵,还有一种自如。”
司马钰默然,无从辩解,转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不料,百米开外,有浓烟滚向半空之中。
他心下一怔,疑惑问道: “祭祀有在夜间进行的吗?”
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诸葛逸道:“我朝向來是五更起,六更行,酉时毕,历年來,举国上下几乎已经形成了统一的活动时间,何來夜间一说?”
其实司马钰也知道这些基本常识,此时听他也是这样的说法,只觉不妙,开口道:“你看那边。”
他转头望去。
只见目光穿过一道道重墙,一股浓烈的烟气从中滚滚而上,以目前來看,浓烟显然有变大的趋势,是起火了吗?
來不及分析,目标锁定在了那个方位……
那个方位!
“不好!?”诸葛逸一声惊骇,起身便运用轻功向陵安王府的方向赶去……
☆、第一百零四章.浴火真情
司马钰回过神來,也连忙动身跟上前去。
红墙枯树,拂柳斜姿,一个个的在他们身边飞速倒退,他们跑得很快, 冷风如刀,呼呼响在两人的耳际,身形如影,身下脚步一刻未停。
不能有事!一定不能!诸葛逸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两人前后脚赶到之时,目光所及之处,府门口昏黄一片,两个橙黄灯笼挂在牌匾两侧,灯影幢幢,散发着幽暗清冷的光。
此刻除了两个守门的侍卫还在,陵安王府内一片沉静,今日年节,下人们几乎全部早早的被放了假,何况此时这么晚,恐怕也都早已睡去。
“來者何人?”守门侍卫抬刀阻拦,疑惑问道,昏暗的灯光下,隔着几步远,尚未走近看清两人的长相。
这么晚居然还有人來登门,不会是刺客吧?两人一脸防备,面露狐疑。
诸葛逸心急火燎,根本沒工夫和他们浪费时间,顾不上打招呼过问,提脚就跑了进去。
司马钰虽然武功不及他,但好在有一身内力,在后面紧追不舍,生怕他一冲动有个闪失。
两个人如一阵小风似的从他们身边擦过,显然已经把他们无视。
“你们……”情急之下,两个侍卫上前追去。
其中一个侍卫一边追赶一边一脸错愕:“我刚刚怎么觉得前面那个好像是左相大人?!”
这么一说,另一个突然刹住脚步,似是同感,恍然大悟道:“就是左相大人!”
就在这时,隔着几道红墙往上望去,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现了那浓浓的黑烟。
“糟了!起火了!”
一人惊呼!
“快去喊人!”
两人惊慌失措的分头跑开,紧接不分东南西北的乱喊一通。
诸葛逸二人一路朝着烟气跑至新房的院子,此刻,火光如蛇,已蔓延开去,红彤彤的火苗劈啪作响,直直冲天,不由惊得诸葛逸一身冷汗。
惶恐!不安!瞬间将他袭满,不容多想,起身便要往里冲去。
司马钰一惊,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大声斥道:“你干什么!”
大火灼热的烫着他的胸膛,心火却越烧越旺,仿佛天都坍塌了一样,急切之下,带着嘶哑和颤抖,诸葛逸也拔高声音回道:“他在里面!”
他……在……里……面……
回音如弦,将司马钰的心绷得生疼!有一瞬间恍惚,恍惚之后,便是心乱如麻,瞬时间苍白若纸,气急之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毫无冷静可言的对他喊道:“你这是去送死!”
这是他第一次对他动怒,带着些悲凉与紧张。
诸葛逸已然不再镇定,时间如金,晚一步就可能与那人生死两隔,再也顾不得与他争辩,一把推开了他,之后毫不犹豫的再次冲了进去。
沒有防备,司马钰被他推得踉跄几步,站稳身子,定睛望着他逐渐淹沒在火海中的背影,一切情绪上涌,大叫一声:“诸葛逸!”
沒人回应,声音融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诸葛逸慌乱的直入内室,一眼便看到了榻上昏睡之人。
周乔只穿着里衣,也并不露体,即便露体,这种时刻,诸葛逸哪还顾得上这些,绕着火势较小的地方,來到榻前,却将被子翻來覆去后只见她一人,焦急之下,忍不住扯着嗓子唤她。
几声迫切的呼喊,终于使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还未等他开口询问,烟气太重,一个昏厥,她又晕了过去。
诸葛逸抓狂的一拳打在承重柱上,强使自己冷静下心,快速而谨密的环视四周。
沒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圈扫完,沒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这时,一丝侥幸忽的在他头脑中产生。
或许,他不在这里。
目光锁向周乔,这是他的情敌。
轰然间,火势已变的凶猛,耳边只有烈烈火焰的灼烧声,时间紧迫,四周充满了恐怖的气息。
终于,沒做多想,快速地抱起她。
大火烘烤着皮肤,走出几步,不料一根巨大的横木从屋顶上坍塌下來,伴着一声轰隆,瞬间砸下。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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