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青莲便在嘉瑞怀中沉沉的睡去,嘉瑞把青莲横抱起来送回房中。君臣二人狼狈的模样让后在那里的王礼和太医吓了一跳,之前青莲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如今又是一身是血污?嘉瑞痴痴地看着太医帮青莲清洗伤痕,有一些是自己弄的,有一些是青莲自己弄上的,但是追根究底都是胤国皇室害,使得青莲不得安生。
自那月国额冕神器戴上青莲额头的一刻起,青莲所要继承的又岂只是祭司祭月那不可叛逃的宿命。颜澜,身前所受的种种折磨,痛苦,不安,愧疚,自责,痛惜,悲悯,无力,绝望的种种感情记忆,早在死前血染青莲翠碧时就连同那神子的精魂被通通收敛入神玉之中。
颜澜有着自己的不甘愿与不得已,而或许上天也不舍得让自己孕育的神子就这样被一个凡人迫害以致魂飞魄散。或许青莲本不会想起什么,毕竟谁又会翻出如此苦痛不堪的尘封着的记忆。然而若不是嘉瑞忘情相逼,做出和当年梓烨帝同样的兽行,让青莲身心陷入绝境,又岂会将属于纯月神子的力量连同前世的记忆一并召唤出来。神子重现,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应该算是幸事,然而要让青莲独自背负这一切,实在是过于残忍,不过这或许本就是天劫,是上天对颜澜失心的惩罚。
囚莲
嘉瑞一直静静地守在青莲的榻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注视着他。这一夜青莲睡得很不安,朦胧中断断续续地呓语着,“不要这样……”,“瀚辰……”,“梓烨……”,“不可以……”,“好痛”,字字血泪,语断心碎。嘉瑞不知道青莲记起了什么,也不知道青莲现在正背负着么,看着爱人在眼前痛苦的辗转,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的袖手一旁,这是怎样剜心的惩罚。
嘉瑞将药汁一口一口地哺入青莲口中,虽然人不醒,但是青莲又开始不住挣扎。缠紧白纱的右手扒着额头,青莲竟然想将头上戴着的额冕摘下,嘉瑞赶忙摁住青莲的手阻止。如今那额冕早已是嵌入青莲的血肉,死死契合,怎么可能再除去,难道要将额上整个皮肉逗下来不成?
青莲被深深地魇在颜澜前世的记忆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完了整个殇虐纠缠的故事。或许是血脉上承继着的联系,颜澜身上所受的每一分痛,内心挣扎的每一分苦青莲仿佛都感受到了。被鲜血染得华丽无比的乐韵,虽然美好但是青莲却忍不住想要逃离,应为代价太大太大,颜澜手下流淌的音律简直就是生命啊,青莲不明白为何他要这样执着的忍受下去。
青莲头痛裂,想逃离,但却怎么也逃不掉,觉得整个身子被活生生的禁锢起来,宛如被钉在虚空的十字架上,要看尽时空彼岸那一处永不止境的折磨。场景中的主角,是他血脉相连的生父。青莲无法逃离,是因为现实中嘉瑞牢牢的按住了他的身子。
青莲的左肩早已是伤透了,由于之前在刑室内的撕扯,所有的伤口全部都裂了开来,血染了一大片,好不容易才止住重新包扎好,嘉瑞又怎会舍得让青莲再次挣破。青莲因为剧烈的头痛,人不安地在床榻上翻滚,撞倒伤口也浑然不觉,于是嘉瑞一个翻身上床,将青莲压在了身下。
嘉瑞像是一个八爪鱼一样,用手脚禁锢住青莲的身子,将那滚烫的额头埋入自己的怀中,以此来安抚青莲的焦躁情绪。青莲整个身子被嘉瑞压住,动不了分毫,稍稍挣扎了一会儿竟像是找到了避风湾一样,青莲居然蜷缩在嘉瑞的身下睡着了。
身下是爱极了的人,虽然情动,但是嘉瑞却再也不敢有逾矩的行为,在澜台顶上的情难自禁,俨然是再一次伤害了青莲。看着青莲下身被撕裂的伤口翻卷着嫩肉,嘉瑞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只是抱着,圈着,压着,还有吻着,却再无其他,因为爱人在怀中,还活着,还能叫着自己的名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这几日嘉瑞为着青莲事情辗转奔波,也是心力交瘁,不一会儿便也拥着青莲的身子睡了过去。嘉瑞睡得很沉,因为青莲在怀中,再也不要担心爱人会在某一个不知的时刻死去。春梦了无痕,一向不贪觉的嘉瑞直到日上中天嘉瑞才醒过来。新的一天到来意味着不得不要去面对那些矛头指向青莲的朝事,青莲的性命,此刻早已冲入了洪流,由不得自己、也由不得嘉瑞了。
青莲还没有醒,嘉瑞想轻手轻脚地起身,但发现一夜相拥,青莲的两只手正紧紧的环着自己的手臂,宛如昨夜的自己。这需要怎要的信任,才能让青莲在身心俱损之下依旧对嘉瑞敞开胸怀。嘉瑞捧起青莲的右手,吻过每一根手指,看到青莲手掌纱布上暗红的血迹,嘉瑞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嘉瑞放开了青莲的手,低头吻在青莲的额头上,唇下是翠璧的温凉。前世今生,青莲,我会陪你共同承担,嘉瑞忍不住笑了。青莲,你终究是无法痛恨,没人可以夺取,青莲将永远属于自己。
嘉瑞不再留恋此间美好,为青莲盖上薄衾便起身回到朝堂。一道圣命,延尉司将朝华殿后所有的地方都围禁起来,澜台本就有着梓烨帝的严旨禁令,如今更加没有谁再会去打扰青莲,谁也无法夺走青莲的生命。
轮回往复,终究是没有破开梓烨当年所为,嘉瑞终于还是决定将青莲囚禁在澜台,以此来留住爱人。嘉瑞大步走过澜台前的九曲长廊,四周是被暖暖的日光映得闪闪的粼光,一照艳阳,丝毫看不出昨夜的疾风骤雨,嘉瑞昂首向前,未曾留意到四周的枯败残荷下,一池青莲,盈水荡漾。
没有举行朝会,嘉瑞在御书房中接见大臣议事,如今至关紧要的还是和州灾情,京中关于妖孽的流言已经无法遏制,因为皇帝说过中秋事情庇佑定数,所以今天朝臣回完事都聚在御书房中不散。
如今和州时时传来奏报,昨日中秋,月圆时涨潮之日,原本以为积聚在和州临海的密云会酿成大的暴风,卷来灾难。谁知枕戈待旦的灾难不但没有来,和洲这几日竟然是停了暴雨,让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青莲苏醒,这就是抚慰了月神的焦躁的最根本的原因,灾祸本该就这样过去,然而却未如嘉瑞所料。由于之前和州受灾,已有大量额灾民涌入京城,尽管嘉瑞下令童屹和京兆尹做好城管防务,但是如今京中仍是混乱。加上流言随着灾民的涌入飞涨,如今已经不再需要王耻暗中恶意宣扬,几乎半数以上的百姓都相信了月国灾星重现帝宫的事实。
更糟的事昨夜突入起来的骤雨让将满的护城河高涨,一些地区已然有漫过堤岸之势,这让暂时栖身于城墙脚下的灾民恐慌不已,奔走相告,弄地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昨夜的雨势太突然,炸雷让人惊心,一夜血月更是瘆人,让人无法不去相信这天地变色是妖孽在作祟。于是今一早日京城区县俯衙已经有很多集结的百姓要向上告命,请求皇帝诛杀祸国妖人。
舆论压力很大,而且情势也让人忧心,京城四周密云不散,四周护城河涨满倾,玉泉山下的清和江更是涛声阵阵。若是再来风雨,山下京都,岌岌可危,自倾城之乱后,京都已经安定多年,如此灾难覆顶而来,百姓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应对,唯有指望君主,化解国家危难。
灾难来得太快,不过才几日,如今凄惶的京都和几日前皇帝回京时的盛状已经是天差地别,嘉瑞正面临着亲政以来的最大考验。国事不稳,更可恨的是后宫之中也不得安生,孝纯皇后虽然经太医院尽力抢救,胎儿暂且保住,但却连带着皇后母子二人在生死边缘。
皇子是国之根本,更何况现在嘉瑞是膝下无子的状况,所以在今日皇帝下令封锁澜台之后,如今御书房中所有的官员的矛头再次直指青莲,纷纷上谏:妖孽不除,国将不稳,还请皇上不要被妖人所迷惑,如此奏章像雪花片一样飞来,让嘉瑞焦头烂额,而和州的暗云正卷着风暴将在京城的上空飘落。
求解
从中秋前夜血月,来日艳阳有如昙花一现,没过多时上空便被飘来的雨云占满,因此至今一连几日京城都浸在漫漫秋雨之中。除了那一场骤雨今人,京城的秋雨其实也不算大,只是不紧不慢的下着,只是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样子。若是在平时倒也无妨,毕竟帝都也不需要耕作秋收,然而现在京城周围河道因为和州疏泄而来的洪雨已经全部涨满,雨落的第五日护城河便开始溢水,清和江开始倒灌。
童屹率巡防营的官兵配合京兆尹在河堤垒砌石岸已阻水势,然而到了第十天京都周围石料告罄,而雨还落不停。未保京城安全,嘉瑞不得已只好下令关闭城门,用城墙来阻挡漫水,但是谁都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嘉瑞今日着布衣微服出宫巡视,见城墙根聚集的百姓情绪异常激动,因为关闭了城门,大家都在猜测皇帝是不想让人外出求生,为了一己之利也不愿再接受和州难民。尽管京兆尹已经极力安抚,施粥舍药,搭建雨棚,只是民间被那妖孽的四句流言所慢焙起的焦灼情绪,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