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
青莲独立于庭中已有好一会儿了,一曲悲歌诉尽满心的委屈与悲叹。青莲也知道如今自己身体是极不好的,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生死,只一心等待嘉瑞和亲人的回来。青莲知道时间不会久了,月儿就要圆了,他们会在中秋之前回京的,但是回来后又怎样呢?
青莲内心忧思堪重,那一臂环是母亲送的,而母亲也是童府的禁忌,青莲不善言谎,避而不谈只会引来更多的猜忌。没有一个孩儿愿意将母亲曾在青楼中的不幸遭遇说出来给人观瞻,更何况自己也曾经深陷其中,为人不耻。青莲不能言也不敢言,因为父亲严厉的教诲让青莲吃足苦头牢牢记住不能与外人前多提母亲一字,更何况是众人审讯之时。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青莲深陷青楼十年的经历又岂会瞒得住?不知到时候嘉瑞会怎样看待!在彤枫楼那黯无天日的十年生活是青莲内心自卑之源,如此不堪,如此污浊,加上这次在宫中所遭遇到的种种荒见闻,让青莲郁结于心,遂成心病。
青莲为保清白上次用劣酒毁了自己的喉,虽然不悔但是很心痛,因为自己的歌声是童景瑜和嘉瑞喜欢的。因此咽喉虽然依然疼痛,但是青莲仍是试着唱了一曲,因为青莲知道他们就要回来了。声音渐渐恢复,但是到最后青莲却唱不下去,觉得咽喉处如一阵火烧,引得人如窒息般燥热难安。
青莲如此反应完全是药物的效用,王廉给了布悌一包加了分量的合欢散,让布悌骗青莲服下,如此来换取布悌在青莲这次盗宝事件中不受牵连的结果。为了青莲,这一个月来布悌也是满身的伤痛和委屈,不是没有抗争过,曾经布悌也守护着青莲不让人侵犯。
但是人终强不过事,布悌不过是一个在宫廷夹缝中求生存的小监。没有青莲坚定的意志与清正的品性,仅有的一点儿勇气也在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磨难和牵累中消失殆尽。因此布悌虽犹豫,最后还是接下了王廉递过来的药。
暗处的布悌见青莲逐渐喘息不定,面色泛红,知道药性快要发作了,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如青莲般高量雅致的不似尘间之人,一会儿就要跌落尘滓,布悌想不下去,夺路而逃。但还是依王廉所言没有将院门落锁,因为布今夜的负责看守青莲的侍卫是孙承斌。
霓芳宫中发生的任何事又岂会瞒得过王廉的眼睛,明天皇上和太后就要回京了,无法想象到时知道曾经高洁出尘的纯月神子颜澜的后人,一向自命清高的青莲到时候被人抓住不顾廉耻与人交媣求欢,会是一副怎要有趣的画面!
王廉最是唯恐天下不乱,自知道青莲是颜澜后人的时候,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又蠢蠢动起来。其实当年“礼义廉耻”四监中,王廉是接触纯月神子最少的一个,但是心中对颜澜的鄙夷和怨恨却不少于任何一个人。
王廉想不明白当年梓烨帝如此折磨逼迫颜澜,却不愿意用春药诱骗或是直接强要了他,如此不是更省事吗?见过颜澜被折磨的人兜颜澜是多么的悲惨,多么的清高,但是王廉却从来不屑。
若是真的初尘绝俗,最后又怎会和抛下家国和林素月私奔出逃。纯月神子不是天下最悲悯的善人么,为何会对京城数十万被屠杀的百姓而熟视无睹呢?王廉虽然早已看透了人强不过命的事实,但是当自己唯一的小妹在那次倾城之乱中死去,或许这真的是命,可王廉又岂会不恨呢?
合欢散的发作让青莲原本闭汗的身体竟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烧得整个人燥热难受。青莲不知道是被下了春药的缘故,只当自己身子不适,扶着院中的井沿喘息不定。
青莲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烧的窒息了一样,一手扯松衣领,掬了井边水桶中的残水打在脸上,一阵清凉的感觉很是舒服。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沿着脖子流入胸膛,青莲为那井水打了个激灵,只觉得燥火被稍稍抚慰,但是冰凉的感觉转瞬即逝。
在药性的催促下青莲有些受不住,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外衫,胸膛上伤痕重叠,青莲捧着水打在滚热的胸膛上,抚慰就要破空而出的火。小半桶水很快就被用完,而青莲的胸前的衣衫也濡湿了大片。
青莲未经人事,满腔火找不到出口发泄,整个人几乎在被烈焰焚烧。青莲难耐,夜间拂过的清风也像是风情万种的挑逗。青莲想起犯罪之后院门被禁锢,自己是被独自暂时囚禁在这里的,不到用饭时没有人来。想到此处,青莲索性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衫挂在一旁的树上,吃力的从井中半桶半桶的汲着水,舀着往身上浇淋。
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纵使冷水浇得浑身湿透也不解火中烧。青莲支持不住,只好跪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息,神志已经有些迷糊了,耳边嗡嗡作响。风中飘散过来的声音嘈杂不堪,隔着远了,有一声没一声的,但是青莲分明听到了其间那“皇上——,护驾——,皇上——”的迫切呼喊。
皇上?嘉瑞回来了?嘉瑞,青莲此时已然分辨不清,心中只是想,嘉瑞回来了,我想见他,好想见他啊,见了面之后一定他可以为自己澄清的。青莲摇晃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要像院门处走去,忽然青莲想起自己还全身赤\裸,便转回去扯过树上的一见白衫披在身上。
门虚掩着,外面也没有一个守卫,青莲轻而易举的走了出去。青莲尚在囚禁之中,如此情况实属异常,但是青莲也没有力气多想。脚底依旧伤痕斑斑,青莲跌跌撞撞地走着,朝着人声寻去,那一声声“皇上”的呼喊牵引着青莲。
青莲这个月来几乎天天被罚跪,膝盖处乌青一片,早就跪伤了,如今身子虚弱,不堪行走,步履蹒跚。青莲不识路,加上宫殿中值夜的侍卫因为刺客突袭都去前面救驾了,所以青莲一个人游荡在宫中也没人阻拦。
不知走了多久,青莲来到御花园,嘈杂的人声更近了,还夹杂着星星火光,呼喊皇上之声不绝于耳。青莲扶着花木挣扎着向前,觉得嘉瑞回来了,近在身边,却身处险境。转过一处假山,青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制住咽喉。惊魂未定却撞进了熟悉而深邃的目光里,被火摧烧的极其敏感的身子握在嘉瑞手中,青莲无法自持,一下子就软在了嘉瑞的怀中。
采撷
嘉瑞隐在用太湖石层层堆叠的假山后面,听来人脚步以为又是刺客寻来。嘉瑞寻准机会一把掐住来者肩臂,一双眼如苍鹰夜视,锐利似刀,却撞进了一汪春水之中,沉落无声。在青莲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嘉瑞的手已覆上了青莲的唇,将一声软绵绵的惊呼声堵住,现在实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抓刺客,快抓刺客——”,“护驾,护驾——”,“快去把近处的侍卫调过来——”。嘉瑞揽着青莲掩藏在一处山屏后面,近在咫尺的呼喊嘈杂而烦乱,说明刺客还没有全部擒住。
嘉瑞现在落单,虽然身怀武艺,却也不敢冒险,只好让青莲噤声。嘉瑞和童景瑜在宫门处遇袭,一路奔逃,进入深宫,借着熟悉殿阁布局才暂时甩开来袭之人。刺客目标很明确,口口声声称是要“抓住胤国皇帝”,恰巧今日嘉瑞为了晚上方便入宫,穿了一色绣龙黄袍,因此目标十分显眼。
嘉瑞和童景瑜武艺不俗,加之侍从誓死护卫,嘉瑞才可以暂时逃出那些武功极高之人的追杀。本来童景瑜是一路护驾随行的,但是今日嘉瑞冒夜进宫,有着更大的图谋,就是收回皇宫禁军的兵权。
由于严守方带回的圣旨,今日几乎所有的禁军都集结在延尉司休整,化零为整,以便嘉瑞收编。也正因为此,今夜的皇宫守卫特别的薄弱,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今夜刺客所来甚众,不辨数目,约有二三十人之多,而且个个武功高强,轻功不俗,所有如今唯一的自救法子,便是去延尉司搬救兵。
入夜皇帝遇袭,求救于延尉司,虽然并不光彩,但却是收回兵权最直接的方法和最堂皇的借口,然而嘉瑞却没有亲自出马。延尉司是训育入进宫侍卫的地方,馆阁设在北海湖西北,是宫中最偏远的地方。从主殿区前往则是一路毫无掩饰的广地,让人无所遁形。
因此童景瑜绝不会让嘉瑞和自己同行前往,刺客的武功实在是太高,如今情况混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抽调得力的人手。所以只好由童景瑜带着早就准备手谕冒死前去,嘉瑞暂时躲避以策万全。还有童景瑜是宸禧宫一等带刀侍卫,慧敏皇太后前的红人,前去延尉司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在童景瑜心中这也是为了青莲,童家一开始就知道青莲被皇后招进了宫,因此借今夜混乱和慧敏暂被软禁的时机,童家要接回青莲,然后连夜送走。一切计划本来很完美,但是童家却不知道今夜之事让青莲彻底跌进了深渊之中。
青莲在宫中遭逢厄运,甚至所携带的月国神器被人发现,这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嘉瑞今日从李涵均口中得知此事之后除了改变计划外,对童家只字未提。嘉瑞不想在关键时刻扰了童家鼎力相助的决心,同时也是嘉瑞的私心在作祟。嘉瑞不想就这样失去青莲,而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悄无声息的平息风波,因此嘉瑞趁乱掩藏行迹往霓芳宫去,却不知在半道上就遇见了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