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着就备着吧,还是有些好处的,嘉瑞扶着青莲坐在了书案前,提着桌上的茶壶,居然还先预备着新茶,嘉瑞自倒了一杯闻了闻,心想也算正好取用,便转递给倚座的青莲,热茶暖胃,今天着实也走了不少路途,此刻的青莲歇息下来才算是舒服一些。
突然此时有了动静,昏昏沉静的青莲抬头,恍惚间看见一个须发鹤颜的老者走了进来,牢牢的盯着嘉瑞,过了许久,那老者突然向嘉瑞跪到,叩恩道,“皇上万岁,不知御驾,臣恭聆帝训。”这一场面嘉瑞辗转不安,而坐在帝王身侧,尚抿着茶的青莲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太傅
嘉瑞帝师,姓严、名敬修,字守方,梓烨元年进士及第,二甲第一名,时年方二十又四,未能高中首榜,只因文章笔锋太过犀利,有失读书人温文之气。因之严守方青年才俊,入翰林编修,梓烨朝为官十年,针砭时弊,精修典制,虽才高却不为朝中大躇喜,因此朝政未得重用。
严守方前后年间政绩卓越,累迁翰林掌院,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致力于学政。由于为人过于清正守则,多不为人所待见,而自己也自居清高,不愿辗转于朝中灰白与之同污。梓烨帝赏其灼灼才华和清正品格,大皇子嘉瑞在梓烨帝受益下,五岁便拜入门下,出阁读书。在严守方的教导之下,嘉瑞皇子聪明佳慧,知事明理,甚得帝心。
梓烨帝少时南征北战,建功立业,屠戮众多,奈何报应,儿女缘薄,慧敏皇后端方,得一女而后夭,梓烨帝愈近不惑之年亦只得嘉瑞一子。皇子嘉瑞乃宫中惠妃所出,帝后爱甚,择良师教之,每辈皆言嘉瑞终得太子之位,而情事后多出众人所料。
聪慧的嘉瑞皇子,在众人眼中必定会被梓烨帝立为太子,成为下任君主之时,嘉瑞作为先皇唯一的子嗣在九岁直接称帝。由于嘉瑞生母惠妃早逝,且梓烨帝薨逝于深宫澜台之内,并无顾命,因此独慧敏皇太后摄政。
在嘉瑞帝大婚之前,慧敏皇太后独担朝纲,并指导良臣指教皇上。当时嘉瑞虔心习学,心无旁骛,文武皆修,而其间朝政平顺,重臣皆为慧敏皇太后称是。在嘉瑞十八年大婚之后,慧敏皇太后一反之前所谓,嘉瑞皇帝身边的文臣武将在短短一月之间多被降黜,三师三公皆调免独留太傅严守方一人。自此原本英睿的嘉瑞皇帝性情大变,荒无耻,不亲后宫,而慧敏把持朝政却又多加苛责,惹朝中一片猜测。
因为嘉瑞一直未曾亲政,所以若不在朝会日,紫微殿甚是清冷,御书房仍作督导训育皇帝之所。宫中皇子历来是卯时就要上书房开卷,因此严守方依旧守着规矩,每日日初十分便递牌进宫,在书房等着学生嘉瑞的到来,虽说顽劣的嘉瑞近年已是常常缺席了。话说严守方今日走进紫微殿就觉得气氛不对,御书房外面半个侍候的人都见不到,听得屋内有动静,还欣喜着自己的学生今天怎么会想到来书房,却不知撞见的是那样的情景。
只见嘉瑞帝站着捧着一杯茶碗递与座上之人,而那人竟然就凑着嘉瑞的手安然的喝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因为他半个脸面都倚靠在嘉瑞身上,而嘉瑞就这样站在他身边,眼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其实对于嘉瑞这些年的荒唐行径严守方一直不闻不问,因为他知道这是在现今朝局中自己学生的一个聪明的自保方式,因为嘉瑞时而来御书房求教的都是圣贤学论、江山社稷,尽管大多时候这位顽劣的弟子也开始在人前变得不待见自己,但是严守方心中却明白。虽然外面对于嘉瑞帝偏好男风,在宫中整日和太监厮混在一起这些流言一直不断,但是对于这些谣言严守方一直都是充耳不闻,因为他相信嘉瑞不过只是逢场作戏,依旧每日孤独的守在这里,直至今天看到眼前的一幕。
如今嘉瑞要见太傅这都是先报备好的,怎会想到自己的师傅竟然每日都守在这里,此下撞见,嘉瑞面对跪在面前执君臣之礼的严太傅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哪怕自己在外面伪装的是多么的荒无度,在太傅面前嘉瑞从来都是真的性情,在这一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师父面前嘉瑞觉得做什么都是多余,因为一定是瞒骗不过,而嘉瑞也不忍欺骗这一个为自己白了须发的人。因此若是真的有书本解不开的疑惑,嘉瑞会来御书房请教严太傅,而平日里都是早早的避了开去的。
嘉瑞见严守方跪在面前,出言质问,此时心年少时也不是没有被严守方撞见过荒唐行径,不过那时心怀坦然,然而此时心中却未名的忐忑起来,因为哪有会有闹到御书房来的。此时的嘉瑞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学生见到了老先生一般,心中只剩下了等候训责的紧张。
还没等严守方开口,嘉瑞就背着身子一步一退的往门处去,然后涎笑道:“严太傅,莫要多礼,莫要多礼,今回早见。呀!上次你不是要我写一篇《民治疏要》的吗?那个朕觉得还没有写周全。对了,我这就去把初稿取来让太傅瞧瞧。”说罢,嘉瑞便一溜烟的退出了御书房。
看着眼前的学生这般,严守方觉得好笑,果然还和小的时候一样,做错了事为了逃责,都会这般溜出书房。民治疏要,果然还是记得求学,不忘上次的留的功课,只是嘉瑞这般逃离,是因为在我面前做错了事?严守方这般想到。
想到此处,严守方转过视线看向那个在房中几乎要被自己忽略的人。此时青莲虽然极不舒服,但是休息了片刻还是勉强站起身来,怎好让一位长者跪在自己的面前。
严守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不过。虽然衣衫下摆有些尘水的污渍,但是那样柔白的几乎反射着光彩的锦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够穿的,隔着距离看不仔细,但是却可以看出暗淡勾勒的莲花底纹,必定是用的银线或是金线。
严守方的眼神自下而上的打量着眼前人,然后对注视着青莲。胆怯而纯净的目光,白净而姣好面容,两颊上飞起的嫣红更添色彩,不过隔着丝丝缕缕的散发年迈的严太傅倒也是看不清楚。这一切看在严守方的眼中青莲算得上是端秀,尽管披发污衣,但满腹诗书气自华,青莲身上散发的独特气质是掩盖不住的。
柳书
嘉瑞竟忘记青莲逃也似地去了,留下了如今尴尬的局面。青莲不知朝事,刚才嘉瑞与严守方的对话也不甚明白,所以青莲并不知道眼前所谓何人。对着面前的肆意的打量青莲并不反感,因为面前的目光是和吴德那些人的并不一样,没有轻蔑与恶意,有的却是严肃、清直的审视,青莲反而觉得和秦先生或是父亲的一般。
青莲扶着桌椅,挪着步子,虽然感觉好些了,但是当膝盖承受着身体的重量时还是疼的紧,才走了几步被那种质问的目光定在了原处。青莲虽然不知道严守方太傅的身份,但是这里是御书房他是记得嘉瑞之前和他讲过的,眼前之人的青衣长衫打扮,须眉白发,气度端正,青莲低下头便可以看到案上置放的笔墨文书,想着面前注视的应该就是嘉瑞的书房先生吧。
“看看你什么样子,有你这样散发的吗?若是还没加冠,也应该将头发束起来,”在青莲还在揣测的时候,面前的人就发话了,虽然字字句句都透着严厉,但是青莲知道那都是育人直言,霍的抬起了头。青莲一抬头,覆面青丝顺着向鬓边滑去,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仔细瞧瞧竟带着女色,这看在严守方的眼中,有些心惊,为的是眼前似曾相识的绝色面容。
“先生教训的是,我知道了。”青莲小声的说道,羞惭的低下了头。青莲从小少就见生人,眼前人目色凌人,青莲自然胆怯,话说的既不连贯又声若蚊蝇。青莲说话,严守方心中更加狐疑,怎么是这般打动人心的声音,犹如轻抚耳边的春风。严守方收正心思,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话,由于青莲说的太轻,加之开始又极为紧张,因此严守方只有听到了最后“我知道了”那一句,心想着这算什么意思,也不尊师礼吗。
“你是皇上新来的伴读吧,叫什么名字。”见眼前沉默的青莲继续说道,看着眼前青莲姣好的面容,紧张的神色,华贵的衣衫,和高傲的态度,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切,严守方之前的好感在一分分的打折。
“我姓童,名青莲。”青莲说完又无言语,因为在童府,童屹是很痛恨青莲悦耳的声音的,从不让他唱歌到不让他随便说话,因此在父亲的几次严厉教训下青莲更加少言。青莲几天不说一句话也是有的,因此在陌生的严守方面前青莲更是不敢高声,而正因为此如青莲此句严太傅又只有听到“青莲”二字。
和容貌一般女气的名字,若是听到青莲姓童,严守方或许还能有所联想,毕竟能做皇帝近身伴读的一定是朝臣的子弟,因为嘉瑞并无兄弟。眼前的所见所闻,让严守方认定了青莲纨绔子弟的身份,心中恼火,居然连规矩都忘了,因为要知道皇帝之所以有伴读,多是用来代自己跪行师礼或是代己受过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