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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攻]行戈 (火棘子)



浓墨研好,傅文星满怀期待。

迟衡端起清汤道:“将早晨石将军所述的边疆军务,大致写给岑大将军,平平实实就好,别写太多。”

待一碗汤喝完,迟衡讶异地看到给岑破荆和容越都写好了,大致意思一样,用的词倒很是不同——果然是榜眼,一篇普通的近乎军务的信都写得很别致。看了又看,迟衡撑着手,若有所思:“岑将军的就这样了。给容将军的不需要那么多军务,可以把我受伤的事一写。”

傅文星修好后让迟衡过目。

迟衡说了一句:“不要这么实在,将我的伤势加上几倍也无妨,容将军最喜欢幸灾乐祸,见我受伤,说不定就早早回来了。”

傅文星难掩惊讶,因迟衡一直对伤情轻描淡写,呆在宫殿养伤也是被纪策强迫的。

“傅文星,听说你的弟弟是丹青妙手?”

傅家乃书香门第,傅文星有诗名,傅文星的弟弟傅云树年方二十三,擅丹青,尤擅人物,京城中人以得他一副画为荣。傅文星不知他的意思,谨慎答是。

“正好,我一直在寻这样的人。今天没事,让他过来,替我画上一副。”

圣旨传得毫无先兆。

傅云树一向不羁,这会儿在酒肆里和一帮朋友拼酒,正喝得半醉,眼窝里盛的全是酒,听了诏令,也不意外,倨傲地说:“伴君如伴虎,我最不喜欢家兄在皇宫这种地方。他偏偏死心眼要考什么科考,这下可好,连累得我也不得不听皇帝的命令了。”

众人轰然大笑,将他哄抬着上了官辇。

很快就到了乾元殿,傅云树烈酒上头两颊绯红,一双眼睛酒气氤氲。大约是半醉,胆子也大,见了迟衡,一双眸子亦毫不惧色。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迟衡直言想要一副画。

傅云树撑着头不说话。

不一会儿半闭双眼,跟要睡着一样。

傅文星过去将他戳了一戳暗地里踩了一脚,傅云树吃疼地抬起头,瞪了他哥一眼,凝视迟衡,笑了:“陛下,跟草民想象中可大不相同啊,哥哥,委屈你给小弟磨墨了。”



第318章 三二一

【第三百二十一章】

醉了一条虫,得笔一条龙,傅云树不愧他丹青妙手的名声,挥毫泼墨飞龙走凤好一番恣意挥洒。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帝王跃然纸上。

不是齐整装束板着脸的那种,而是斜斜卧榻休憩半是慵懒半是戏谑的帝王,双目凌厉尤其传神。简简单单几笔,神情动作惟妙惟肖。迟衡看了很高兴,让侍卫们传阅,尽皆赞不绝口。

迟衡赐上好酒,傅云树毫不推辞,一饮而尽。

“傅云树,古有帝王,年迈时,将开国功臣的画像镌刻于阁楼之上以兹纪念。我不想等老了,趁着风华正茂,将最自在的一面画出来,岂不是更好?”

“不知陛下要画多少人?”

“十八人。”

迟衡将追随自己的十七名将领和功臣一个一个说了,最后淡淡说:“还有一个人已早逝,不知你可有什么办法画出来?”

“他有父兄吗?有子嗣吗?外戚也行!最不济,挑一个长得像的人也能描幕出来。”傅云树顿了一顿,“如果陛下说的那人是朗将颜鸾的话,草民见过。”

傅家和颜家同为前朝重臣,多有相交。

“以前朗将和纪丞相常到傅家来找我哥,而且颜家的老九长得像他,可以参照比对着就画出来。不过,等这十八人都画完,不知道陛下有什么赏赐没有?”傅云树很是自信。

迟衡笑:“你想要什么?”

傅云树酒气还未散去,眉尖上挑,脱口说道:“家兄自见你之后就赞个不停,说你有王者气度,霸气的时候特别霸气,但待情人特别温柔,听得人心里直痒痒。我不要金,不要银,不要赏赐,只要得你一件旧寝衣,怎么样?”

傅文星顿时变色。

迟衡一愣,哈哈大笑:“寝衣?那能做什么用?”

“既然家兄对陛下如此一见倾心二见失魂,白天肯定嫌陪不够,我得一件寝衣,让他晚上也贴身陪着罢,算是为弟的一份绵薄心意了!”傅云树挑衅地瞥了其兄一眼,斜睨的双目酒气氤氲,傅文星在一旁握紧拳头,脸色发白又发红。

迟衡笑看傅文星:“傅侍郎,令弟醉了。他若醒来,要知道十八幅画就换了一件破衣裳,非要吐血不可。”

傅文星拱手道:“兄长教导无方,让陛下见笑了,微臣这就送他回去。”

在傅云树极度不满中,傅文星将他拽回了家。

虽说半醉的时候很是不羁,清醒之后,被傅文星押着来觐见的傅云树看上去规矩了很多,嘴角还是放荡不羁的笑,但已不胡乱说话了,捏着袖子捻着笔,很有名仕之气。

除却岑容而人,八个人在京,六个人正攻城略地。

等傅云树画了八名在京的京城时,已过了二十多天,迟衡很是满意。画中,纪策手握书卷,嘴边一撇悠然的笑;石韦骑在高头大马上,风神俊逸;骆惊寒行于花间,一双杏眼动情……其他人不一而足,皆有特色,很是传神。

其时十二月中旬,开疆拓土的重将们陆陆续续被召回京城,进攻及驻守重地的任务就交给副将军和大统领。傅云树又忙碌了一阵子,大将们各有风姿,尤其是霍斥,画才一出来,迟衡就大为惊喜:“真像霍大哥啊!”得了赞扬傅云树很是得意。

就在此时迟衡终于等来岑破荆的信,信中说只剩最后一个夫人,即日将启程回京;容越则信函一去,如石牛沉泥渺无踪迹。

容越和岑破荆二人,傅云树见过,凭着记忆画出来,也很是生动。

迟衡特意将容越的画挂在御书房里。

只剩下最后的颜鸾。

情知颜鸾这一幅不同寻常,傅云树早早去颜家拜访。颜鸾的九弟颜翊酷似颜鸾,倒是慷慨,随傅云树怎么摆弄,不厌其烦地做出各种姿势,尤其是一个射箭的姿势整整摆了好几天,比打战还累。当然颜翊也不亏,为自家姊妹狠狠敲诈了好几副仕女图。

这幅骑射云平图将颜鸾的神貌描得栩栩如生,颜翊看得咂舌,兄长颜王也赞叹不已。

傅云树非常满意。

御书房里,迟衡支着下巴抚摩着画纸,沉默半晌道:“似乎不太像。”

傅云树一愣,心说自己如此用心,连颜家人都夸很像,莫非颜翊是客套话。不过迟衡陷入冥思,傅云树没法追问。回去之后就问颜翊哪里不像,颜翊挠着头说:“很像了。非要说毛病的话,六哥的眼角有点挑,你画得温顺了点。”

傅云树二话没说把画撕了。

颜翊救之不及,跌足:“撕了干什么,太可惜了,留着给我也好啊,啧啧,难得你这么认真啊!”

“不认真怎么行?我哥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把皇帝和六哥的那点儿事都快说烂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傅云树铺开纸,“颜翊,你印象最深的六哥是什么样的?”

颜翊笑了:“小时候,大哥拿来一个瓶子,瓶口一滴水滴下来,六哥一箭过去分毫无差——太绝了。”

傅云树费了三四天功夫,画完后呈上去。

这一次,比上次还惟妙惟肖,尤其是眼睛传神至极。

想不到迟衡锁紧了双眉,凝思了半晌:“总觉得不是特别像,云树,你以前见过朗将,是吗?”

不止见过,还见过许多次,对那一身红衣记忆犹新,傅云树只是想不到今日会一次次地记起,越想记起反而越模糊。

这次回到家,他郁闷地岔起双手,恼火地跟傅文星说:“哥,你说哪里不像?连纪丞相都说很像啊,你看这眉眼,这衣服,跟实际有什么两样?我说,皇帝该不会想让我给他一个大活人吧?”

傅文星安抚道:“皇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再想想,我给你磨墨。”

傅云树彻底死磕上了,前前后后画了七副画,连年都没过安省,但是还是没用。与前面那些倍得赞赏的画不同,迟衡总说不像,却说不出哪里不像。傅云树最后连颜王的外甥都找出来了,都说外甥像舅,这个外甥才十九岁,着起红衣来,眼睛一挑一勾,还真是像得浑然天成,虽说气势差远了——不过,十九岁的颜鸾也没有显露出霸气啊,风华正茂的颜鸾也很好!

傅云树抱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呈上去。

这一次,迟衡下意识地凝视画中人的脸颊,喃喃:“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傅云树差点破口大骂,被傅文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二人扭成一团,傅文星把弟弟的全身都搂住了。而一旁的迟衡全然没有察觉,只是怔怔地看着画,仿佛在找寻着不对劲的地方。

回到傅府。

傅云树彻底颓了,对兄长嚷嚷道:“亏你受得了这么难缠的人,简直啊,鸡蛋里挑骨头!全京城,谁能比我画得还好!”

以前,傅文星还劝说是真的不太像,但这一次,凭心说的确很像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迟衡为什么如此吹毛求疵,画是画,能画得眉目传情已是不易,总不能像到能从画上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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