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唐隶的声音粗哑,即刻转身回去找连松,却不想刚走几步,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涌上后头的血腥之气刺激的他连连咳嗽,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柱子,靠此勉强支撑身体。
“年轻人,你这是怎么了?”老大夫回来,一看屋里的人神色狼狈,出于医者父母心的心态关切的问道,“让老夫为你把脉吧。”
唐隶不客气的甩开老大夫伸过来的手,神色阴测测的,“我这是没得救的绝症,不劳大夫费心。连松!”
老大夫的热脸贴上冷屁股,不由地气鼓鼓,甩甩袖子,“哼,年轻人,你好自为之吧!”
唐隶不理会他,继续呼唤迟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连松,“连松,你还不快过来!”
小心的隐藏不情愿的连松磨磨蹭蹭的出现了,扶着唐隶。
一个医馆伙计抱着一只胖乎乎的白猫,跑到老大夫面前,“老先生,一定又是这又肥又蠢的猫调皮,不小心蹭落了瓦片。库房里的药材都妥妥当当的放着呢,一点没少。”
“唉,叫你们少喂点吃的,你们偏不听。”老大夫叹道。
唐隶眯了眯眼,头也不回的离去。
曹律从隔壁店铺走出来,收起小铜镜。刚才确实是白猫蹭落了瓦片,而在唐隶高声喊叫的时候,他钻进天窗,趁店铺的人都到后院去查看的时候,溜到隔壁。
这个唐隶,确实不简单。
现在他已经有所觉察,必然会更加小心,如果再继续跟踪下去,稍有不慎势必暴露行踪,危及庞邈的性命。
曹律转身离开,很快融入茫茫人海之中。
连松没想到回到家,会看到庞邈和上次在庞家见到一个青年守在门口。他惊讶之余,偷偷的瞥眼面无表情的唐隶。
“唐兄,之前在松柏苑实在抱歉,我回家半路上又觉得不妥,所以……”庞邈主动说明来因,让章牧拿出糕点和补品,“特意来看看唐兄。”
唐隶冷淡的说道:“我无碍了,庞兄不必挂怀。还有别的事吗?”
连松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唐隶轻咳两声,“怎么能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呢?失礼失礼了,庞兄请进吧。”
庞邈点点头,众人一道进屋说话。
庞邈特别留意了一下屋内的情形。连家不大,一户小院子,一间正屋,兼作吃饭用,两间厢房,一个灶间,旁边筑起一个草棚,养一些鸡鸭,堆着干草和柴火。环顾之下,一切一目了然,确实不是一个能够藏人的好地方。
然后,他注意到其中一间厢房内的软榻上,被褥散乱,枕头掉在地上。
他记忆力不差,记得那间是连松睡觉的屋子,还作为书房用,是有一张床榻的。
这说明在明明有一间空屋子的情况下,连松和唐隶睡在同一间屋里。
其实若换作旁的人看来,连松和唐隶的关系耐人寻味,似乎比寻常的好朋友还要更进一步。这时候的两个人一般都不愿意彼此分开,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糊在一起,而连松的神情也可以解释为对断袖的忐忑与羞涩。
可庞邈亦是深有体会之人,能够敏锐的感觉得到两个人之前的微妙,就如同两份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马蹄糕,细闻之下才能发现其中一份已经变质。
“庞邈,要等一会儿才有热茶喝。”连松露出难看的笑容,抱着手里的纸包,去到灶间。
唐隶在桌边坐下,搁在膝头的手,悄然紧攥成拳。
庞邈等到连松烧水回来,带着深深的歉意说道:“连松,对不起,年初的时候我不该离开帝都,身为好朋友的,我应该留下来陪你考科举。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走了,我会待在考场外给你加油鼓劲。”
连松愣了一愣,“谢谢你,不过你不必……我现在有,有唐隶陪着一起读书,挺好的。我还想看你在外游历的笔记呢,多去一些地方,才能读到更多有趣的东西。”
“不!”庞邈义正辞严,手拍在桌面上,震得碗碟颤了颤,“我这些天不敢来见你,其实是觉得无颜面对你。现在我想好了,不会再对不起自己的好友。犯下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连兄就给我这么一次机会吧。”他这一番说辞,其实更是想弥补错误,安慰好友,于心再无愧疚。
连松收拾碗碟的手顿了一下,热泪盈眶,“庞邈,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庞邈的手搭上连松的肩膀,唐隶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郁。
“对,我们是好兄弟,无论有什么困难,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庞邈想了想,赶忙又说道:“我最能帮你的,就是如何适应考场的环境,放心吧。”
唐隶起身,“我去灶间倒水,马上回来。”最后四个字是说给连松听的。
连松垂着头。
庞邈对章牧摇摇头,继续当连松是被春闱失利所打击而安慰着。
唐隶果然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壶热水和四只茶杯,“不好意思,现在才让庞兄喝上热水。这位兄台,你也喝点水。”
庞邈看了看唐隶又展露出的笑脸,“唐兄,看你性格开朗,一定也要多劝一劝连松,读书别太紧张了。”
“好。”唐隶一口答应。
庞邈喝口茶水,茶香萦绕在唇齿间的一瞬间,他立刻觉察到异常——茶水散发着正常的清香,但就是有哪里不同了,仿佛身体里有一只毒蛇,吐着红信子,慢慢地,慢慢地缠绕住他的心,冰冷和窒息的感觉在向全身蔓延……
他没有再多想,一口气喝光茶水,烫得他舌头有种要炸裂开的感觉也顾不上了,接着一把抢过章牧手里的茶杯,笑着对连松说:“说了老半天的话,口渴死了。不过我们兄弟几个能够同心,我陪你聊上三天三夜也愿意!”说完,他将这杯茶也给喝了,“还有没有了?心情好,这茶水好比甘露一样。”
连松惊诧,但还是给庞邈倒茶。
庞邈又喝了几口,心里怪异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他又说了些安慰鼓励的话给连松,以“唐兄无碍便放心了,不打扰你们读书”为由,与章牧告辞离开。
走出两条街,庞邈让章牧先看过没人跟踪后,扶着轮椅,手抠着嗓子眼,努力的试图吐出些东西来。
那些茶水仍然好端端的留在他的肚子里。
“你认识孔大夫吗?”他无力的问道。
“认识。”
“请他过来一趟吧。”庞邈说,尽管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还是不容他忽视。
面对一个疑似穷凶极恶、狡猾多端的人,试探过后,必定需要处处在意了。
章牧面色严肃,在庞邈抢过他的茶杯之时,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当下,他加快脚步返回庞家,曹律没有回来,有人带给他们口信,说是曹大将军有公务。
“如何?”庞邈看着眉头深锁的孔大夫。
孔大夫摇摇头,“是一种蛊毒,据说生死同命,一损俱损。”
庞邈又问道:“据说?”
“对,只是据说,没有此蛊毒是否会使得中蛊的几个人同生共死的记载。”孔大夫有点焦虑,不停的捋着胡须,“解救之法有,但需下蛊之人的鲜血为药引。”
“这么说,唐隶真的是单锋。”庞邈的关注点转到另一个问题上,“听阿律说过单锋曾在南疆的郡县任职,多多少少会对蛊虫有所了解。”
孔大夫恨不得敲庞邈的脑袋,如果不是他通读医书,换作普通的大夫,压根看不出中蛊。而且万一下蛊之人出了差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是有解救之法?”庞邈耸肩,表现的对揭开谜底的真相十分兴奋,“呵呵呵,他一定没想到我也警觉的请来大夫诊脉,想拿这个要挟我,太天真。”
“对了,你近来有头疼之症吗?”
“没有。”庞邈随口答道,然后请章牧派人找曹律回来。
孔大夫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叹口气,“需要的药材我会尽快准备妥当,但你也尽快拿到药引。””多谢孔大夫。”半个时辰后,曹律大步流星的冲进屋内,一把将庞避揽入怀中。
第93章
中蛊的情况不容小视,庞邈知道章牧一定会让人将真实情况告知曹律,他能觉察到曹律在进门时,身上凛冽杀气,能够让再有能为的人都觉得胆战心惊的气势。
“我没事……孔大夫说有解药。”他安慰道。
曹律目光深沉,“能和你同生共死的,世上只有我一人。”
庞邈环住曹律的胳膊渐渐收紧,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呼吸间尽是熟悉的味道,令他安心。过了好一会儿,孔大夫的咳嗽声在庞邈吓死,庞邈发出“嘶”的一声。
“不是我不想松手,是……”他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
曹律半跪在轮椅前,所以他的姿势是前倾俯下,虽然抱着觉得很暖和很温馨,但时间长了或是有人提醒才发觉这个姿势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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