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如是说着,一脸的倨傲,实在的把宁妃气的不轻。平日里也就算了,可今天是王爷说定的每月来看她的日子,到头来却这样不咸不淡的忽视掉。她对王爷来说,竟就这样的可有可无吗!
心如刀割的同时,宁妃更意识的清楚,就算是贵为正妃,但一个不受夫君宠爱的女人,其悲惨是不言而喻的。
她恼怒非常,只恨不能利马将那个男人赶出府去,到底终归,只能是想想罢了。
过了两日,那怒气非但没减,反是积郁在心,更是折磨。
成日的坐立不安,终在裴靖去宫中议事的时候,宁妃寻了机出门。
她一意想去的就是段韶华之处,虽存了心念,但却又不想那么直接。饶着王府兜兜转转了几圈,直到连她身后的丫鬟都给转糊涂了。宁妃才终于沉了气,森冷道:“带我去他那里。”
段韶华早就不住那先前的那间院子了,换过地方,离着裴靖的距离更是近了,自也舒适宽敞许多。
宁妃朝着院子冷冷的环顾一圈,她知道这个地方肯定又是王爷亲自安排的,那两分仇愤之意愈重。
正巧东儿端了盆水从屋里走出来,突然看了一个陌生女人出现,顿是一惊。
而看她的衣着华美,满头珠翠,又有丫鬟跟着,明显的主子模样。这一想便是明了,这位定是那宁王妃。
东儿忽然就慌了,这大半年了,他们这边与王妃是从来都不来往的。怎地今天突然就……东儿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好似也不能简单的说服自己王妃只是凑巧路过。
正不知如何应对,宁妃身后的丫鬟狠狠开口,“还愣着做什么,这样的不懂规矩,见着王妃还不下跪。”
这一声震了东儿回神,她忙是下跪,还没说上请安的词,那厢宁妃已经骤冷道:“那一位呢,连他也不懂得尊卑吗?”
一听这话,明显的就是朝了段韶华来的。东儿暗叫不妙,只好说辞道:“公子他……”
“又是身子不适。”宁妃讽道,“这种借口还要用多久,连请个安都要人三催四请的吗!”
东儿语塞,她想避免着二人的见面,但是王妃怒气冲冲的模样,现在看来是避不了了。
担忧着,东儿再抬头一看,见王妃已经是走了过来。
“王妃。”东儿惊慌的惊喊,却被宁妃身后的丫鬟生生拦住。
“我进王府都半年有余,他既然也是王爷的枕边人,那按着规矩也要来给我请安。可这半年我却连他一眼都没见到,今日我亲自上门了,他还要端着架子不成。”
宁妃边是冷笑,进了屋,熏香鼎炉,帷幔轻摇,一扫过去皆是精致。
果然是费了心思的,宁妃笑着。眨眼间,就看帷幔被了一掀,一个男子慢慢走了出来。
段韶华刚才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喧闹,这一见,方知王妃美艳。
只是听她口口声声的强硬,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她。
这会子的功夫,宁妃已经将段韶华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个遍。虽说是清俊尚可,但又算不得上上之姿,偏偏还是个男人,真不晓得王爷是看上了他哪点。
宁妃的目光就跟刀削一般,落在身上,看的段韶华浑身不自在。
又想着她刚才进门来的话,段韶华且算有礼,躬身作了个千,“给靖王妃请安。”
他这一拜,却是又出了问题。
宁妃注视他的动作,缓缓而道:“虽说你也是一起伺候王爷的,但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见着我却行这女子的礼。还是伴着王爷多了,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此话火药味甚浓,段韶华眉头紧蹙,宁妃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段韶华干脆直起身子,看了宁妃道:“既是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也更没有跪的道理。”
宁妃万是想不到段韶华竟然敢跟她顶嘴,一时也是梗住了。但瞧了段韶华此面,继而想起的,是王爷那副完全不同的脸。
她心中嫉恨,看着段韶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是皇上亲口赐婚的王妃,你是王爷身边的男宠,这膝盖还跪不得吗!”
句句轻蔑,但看段韶华也无甚反应,只在眸中积了些冷光,森森望过去,叫了宁妃心口一寒。
但失威于一个男宠,宁妃更觉不堪。
半响间,宁妃脑中迅转的,是前些日子那些下人们的碎嘴。
她的愤怒慢慢了沉淀,少了疾言厉色,变作层层讥讽。宁妃的双眼在了段韶华身上一转,“也罢,其实倒是我说错了,七尺男儿这样的字眼又怎能用在你身上。”
暗示之浓,叫了段韶华也是一颤。
“我也是纳闷着,好歹是男子,怎会委屈自己做这以色侍人的勾当。可是身有残缺就不同了,除了入宫那也就只能做人的枕边玩物了。”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最大的不堪被人亲口说出,又加以讽刺。段韶华极力忍着,身上被宁妃的冷话打的一片冰凉,血管在额上突突的跳着。
他毅然成了个霜打的茄子,叫宁妃看了更是得意在胸,低低笑着,“你既不愿跪那就罢了,只是莫要忘了,今日是我亲自上门来的。你还自认是王爷的人,那就得日日来向我请安,祖宗规矩,别在你这断了。”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段韶华终得抬头,满面的阴沉,蚀骨之寒。
宁妃还意识不到,放下了身段,嘲讽够了,这才满意的抬脚走了。
段韶华不知自己是怎么忍到了现在,瞧了宁妃一离开,双拳是立刻紧紧的握起。
稍刻,东儿已从外面小跑了进来,满载着担心走到了段韶华身边,喘道:“公子,王妃她!”
段韶华只是摇了摇头,阴阴了一笑,“她说的,也正是事实。”
东儿一直被拦在门外,虽然不知刚才到底情况如何。但争风吃醋那些事,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且看段韶华这般样子,定是王妃说了些难听的话。
东儿扶着段韶华坐了下来,软语道:“公子别生气,或许王妃就是这样的性子。公子且放宽心,等今晚王爷来了之后……”
段韶华打断了她,摇了摇头,“从前是穆青尘,今日是她,到底是一样的。”唇齿间含了些露骨血腥,“不必说了,不然我就连废人都不如了。”
东儿有一瞬间的心惊肉跳,半响才算稳了心神,呐呐道:“东儿明白。”
说话间又是忙着注意段韶华的脸色,“公子先坐着,我去给公子换杯茶来。”
看过段韶华点头,阴色慢慢褪去,东儿终是放心多了。
吞着忍着,好歹是等到了晚上。一如往常的,听严总管说罢,今夜王爷要过来。
段韶华已经将白日发生的都埋在了脑后,便是如往常一样,整洁衣物,奉上热茶,等着裴靖过来。
月上梢头,幽清的遍下光华,裴靖满步踏着月光而来,靠着段韶华所住的地方越近,积攒的疲惫也在缓缓撤去。
不远着,似乎就能看到段韶华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明明是每日都要相见的,但却是,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
他曾经满足于这些,得到的越多,却也贪求的越多。
欣喜生了在心,似乎只差着一步就要到了。下一刻,突的是从身后响起,急急的喊道:“王爷留步!”
裴靖脚下一停,知道这又是有事了,陡生了不满。
到底还是转过身去,瞧着月下的身影越来越近。看他的穿着,是宫里头的人。
“王爷。”身着宫服的小太监小跑着,沉沉的急色,转眼间就到了裴靖身边,慌声惊乍,“王爷,奉皇上口谕,还请王爷快些进宫一趟。”
裴靖微阖着目而叹,他近日几天就几乎泡在朝政里了,终得了点空闲,不知这会子又是有什么急事。
虽有不解,但毕竟是皇上口谕,容不得他耽搁。
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亮起的院落,裴靖拢的宽袖,道:“既是皇上的意思,那就快些去吧。”
小太监方才笑了,“王爷快请。”
回去的脚步生生作了扭转,才且停下的马车又作了疾驰。满朝着宫门而去。
银月如钩,四蹄如飞,鞭子在空气中打下一道道长弧。
深宫也被这番动静惊醒了,风波一般层层递进,十几道宫门闷沉的敞开,放了马车疾驰。
夜中,冷凝了一路。
裴靖眼瞧着这夜色,浓似墨汁,直觉是有事要发生。
他看向了小太监,声色嘎肃,“皇上深夜传召,到底为了什么?”
那小太监把头一缩,看已经到了宫内,才低声道:“不瞒王爷,其实是皇上的身体。”话落,又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更加低声,“皇上今儿个还吐血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明白,纵使九五之尊,身子也有被病魔掏空的时候。
今夜传召,怕是他意识到什么,察觉到什么。更是,为了他们兄弟的最后一点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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