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义起先还不为所动,等听了狗剩后面几句才不情愿的点点头,“那青远跟我一起去!”
杨大管家感激的冲狗剩点了点头。
“不,我要跟狗剩哥哥一起在这儿等着!”李青远一扭头,爬到了板车上。
杨凌义撅着嘴不情愿的上了驴车。
李青远站在板车上,双眼放光的看着城墙,也不嫌仰的脖子酸。
青蒲镇的名单要等后天早上才公布。
“好了,好了,快坐好,我们也要走了!”狗剩把人按下来说道。
李青远满脸失望的靠着狗剩坐好。
当然不可能在城墙下等两三谈!
刘打铁吆喝了一声,慢慢的进城往陈哥家去了。
嘉兴城内的名单是最先公布的,陈东阳打小长得壮实,又会拳脚功夫,自然是选上了,当天回家过了一夜后就正式安置到了军队。
“早就料到你们回来了,快进来,屋子一早就收拾好了……”曹仁笑盈盈的说道。
陈哥找到了一门好营生,以后又不用缴纳人头税等,两人已经开始筹划买地了,俱是一脑门的欢喜。
狗剩连声道谢,又把自家种的一大包白菘萝卜从车上拿下来。
“自家种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吃不完做了腌菜也是极好的!”刘打铁帮忙搬了进去,闷声说道。
陈哥连声说客气。
城里不必屯子里,就是最常见的菜蔬也要花钱买来的!
再等三个月,官府会给新添的军户统一安置,陈哥这个拥挤的小院子多少可以卖几个银钱,去办田地。
“约莫三月中旬去运兔子,我前儿试过了,过冬前我们饲料给的足,秋季下的那批差不多可以了。”
曹文帮着曹仁把茶水端进来,狗剩和陈哥坐在炕上说起了兔子的事儿。
“好,早前就有老板过来问了,我整饬整饬就去。”陈哥笑着应道。
狗剩就是有幸成为军户,要想得安置的小院子,也还得等山官站稳脚,回了驻扎地才有消息,不像陈哥这样嘉兴城内居民“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一时肯定还是要住在柳树屯,与陈哥这门生意倒是还可以再做几年。
在陈哥家过了两夜,这天一大早,爷儿两个和李青远就起来了。
城门下人已经少了许多,那等名单公布过的人,留下来的出来见一面亲人就得回去,没留下来的,有老兵领着教给父母亲人,先公布的自然就散了。
这天不凑巧,天气不好,夜里就下起了小雨。
陈哥把家里两件蓑衣拿出来,“你们当心点儿,别去跟人挤,你们没来的时候有人给挤得踩断了腿。”
刘打铁慌忙应了,给狗剩把蓑衣披好,自己也穿上,把李青远抱起来——这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出了事怎么交代!
“青蒲镇——”
城墙上一连喊了三遍。
“快快,我们过去,刘叔,狗剩哥哥!”李青远根本不管还在纷飞的小雨,拼命的把脖子往上仰,催着刘打铁快走。
下雨地滑,狗剩扶着刘打铁往那边靠。
“别挤,都别挤……”
衙役们高声喊着,还是有不少激动的人由于跑得太猛摔在地上。
好大一会儿骚动才平息下来。
城墙上的点名的老兵显然留意着下面,这才开始唱名。
“青蒲镇上清屯徐旺——上清屯……”
每个屯子少的只有一两个,多些的也不过四五个。
“……柳树屯——”
狗剩就是一再对自己说不必在意也不禁竖起了耳朵。
“李大旺——柳树屯刘喜——柳树屯杨鸭蛋——柳树屯马丁——柳树屯孙大荣——柳树屯绍山官——”
不论好坏,只要事情落定就不再煎熬了。
方才李青远还闹腾,这会儿有了好消息,却把头缩在蓑衣里不肯露出来,只偶尔有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啜泣传出来,狗剩隔着蓑衣轻轻拍着微微颤抖的李青远,心里暗道还是交给大荣去头疼的好。
方才大家只顾着关心城墙上,这会儿才发现周围都是熟人。
李大旺老子高兴的只晓得傻笑,什么都说不出,两家因为李大花的同姓倒也还算亲密;刘喜这一家平日里就不大熟了,再有马丁是屯子了专门靠着一辆驴车接送人往镇子上维生的马叔独生儿子,剩下就是鸭蛋、大荣、山官三人了。
刘打铁领着狗剩和李青远去跟三家人凑在一起,另有衙役带着青蒲镇上这一大群亲属在旁边一个棚子里等着见人。
这流程在城门下演了几天,大致都知道,已经少有岔子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名千夫长领着几队人出来了。
两名衙役热情的招呼他去了另外一个棚子喝茶。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闹哄哄的喊叫着。
青蒲镇连镇子上带六个屯子也不过三十多人留下来,都集中在这个棚子里倒也好找。
山官拉着柱头一起过来了,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笑容,“我就说你们会在一起!”
柱头有些扭捏的看了刘打铁一眼,“爹……”
“不打紧,你有手有脚。跟你老子我一样回去种地还不是一样!”刘打铁不甚在意的说道。
柱头连连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远远,怎么了?”大荣笑着,温和的问道。
李青远还硬把头扭着,看着别处,叫大荣一把抱了起来……
鸭蛋已经被杨大管家接走了,直接去见三位少爷。
来之前,杨地主和杨老太太就商量过了,鸭蛋要是上进,这次就还了他一家子的身契。
不过现在还没有,而况还有个吵了几天的杨凌义!
三人都壮实了不少,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大棉衣,脚下是□的马靴,狗剩松了口气,至少在里面估计没少他们吃的,而且也不是直接拉去做炮灰的样子!
大荣要带李青远去城里看看,说好明天一早把人送到城门口。
他们这次可以在外头过一夜,明早卯时之前回去。
刘打铁问了柱头些在军营里头的事儿,摸摸怀里沉甸甸的几串铜子儿,“走,吃了早饭没?爹给你去买点儿吃的。”
“吃过早饭才送我们出来的……”
不等柱头说完,刘打铁拉着人走了出去。
就是再不解风情,也晓得人小两口要说话呢!
等狗剩回过神来,已经被山官拉着出了棚子。
“……把总大人说我们这样的新兵还要在这里继续操练半年才会选往边境去的……隔几天会有一顿肉吃,每餐两个大馒头,时不时还有肉包子吃……抢的慢的还是吃不饱,一开始我个子小吃得慢总不够吃,幸亏你给我带了肉干……以后每年都有棉衣和靴子发……”山官慢慢的说着军营的事儿。
狗剩时不时“嗯”上一声,顺着山官的力道往前走。
街道上到处可以看到穿着同样藏青色棉衣和靴子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明朗的笑容,看来军户在这里确实不算什么坏事!
“这个……”山官把狗剩拉到一条小巷子里,邹游看了看无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结实的小布包,“你拿回去,我在这里用不上,以后每月还有军饷发……”
“你收着,以防万一。”狗剩摇摇头。
“不,你拿回去多买些地,比放在我这儿有用。”山官不由分说把钱袋子塞到狗剩怀里。
狗剩不自在的往后动了动。
山官用格外缓慢的动作仔细的把钱袋放好,才慢吞吞的抽出来。
“你手冷?”狗剩感觉不对劲儿,自己帮忙找了个借口问道。
山官心里一动,“嗯。”
狗剩没料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难道还说那你再把手放进来捂捂,或者抓着他的手给搓一搓……
山官看狗剩视线闪闪躲躲的,嘴角微微一翘,自己伸手去抓住狗剩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捂捂!”
山官在军营里跌打了三个月,饭量都增大了一倍,又正年轻,穿着新衣新鞋,哪里会手冷,倒是狗剩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手到冬天就冰的厉害。
狗剩用力抽了两下,山官抓的紧紧的,只得作罢。
“……你回去想吃什么便吃,养兔子太累的话就请两个人帮忙,宁可自己闲些也别太累……”
两人出了无人的小巷子,又走到了热闹的街道上。
狗剩听山官连说直说,暗道军营里原来还有这等训练,以前恨不得能用一个音绝不多发半个音的人居然也变的话唠起来……
等路过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狗剩拉着人走了进去。
里面有制好的肉脯卖,要二十三文一斤,比自己买精肉回去做要贵了一倍。
“帮我包十斤。”狗剩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嘞!”伙计高兴的应了一声,分了三四个油纸包,还包的鼓鼓的。
狗剩拿了一粒碎银子出来。
伙计用精巧的小秤仔细称了,“六钱银子,找您碎银子还是铜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