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都知道了。”山官应道。
狗剩昏昏沉沉的不知又睡了多久,猛地就惊醒了,到底心里存了事情,睡得不如以往安稳,看着窗外已经泛起了微光,干脆就坐了起来。
陈大哥拿了积年所有的积蓄出来,也置办了一辆带顶棚的驴车,专门来运兔子,转手给酒楼和肉铺送,赚个差价,改了一旬来一次,每次最少一百来只兔子要的,再加上往镇子上送的,每天要逮着十几只大兔子才够!
兔子越逮越少,越逮越精明,狗剩和山官俩也是从早忙到晚,一天就要换好几个地方下套子,光是上山下山来回走几趟就已经够呛了。
花伢几个小的还没醒,狗剩胡乱舀了个饼子就往山上去了……
屯子口大柳树下格外热闹,几乎大半个屯子的人都等在这儿,或拿着柳筐编,或做着针线活儿,叽叽喳喳的根本听不真切讲的什么。
花伢领着鸡蛋和小九也过来候着。
旁边一大群孩子互相追逐打闹,时不时就有人跌了或撞了找大人告状,这时候只换了一顿呵斥。
小九和鸡蛋找到小草他们,也一处玩闹起来。
一直等到日头西落,才三三两两的有人出现在路口。
每一次看到人,人群都是好一阵骚动。
李大花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只恨不得自己能长个长颈鹿脖子呢!
柱头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出过院门,虽说有里正带着,刘打铁也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山官领着花伢几个到家的时候,狗剩已经烧好了晚饭,正坐在屋檐下整理药草。
“回来了。”
山官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狗剩不用问也知道是好消息了,“洗了手,准备吃晚饭,等的饿死了!”
山官呵呵笑着进厨房倒热水出来,叫着几个小的都洗了手脸才上饭桌。
狗剩特意烧了几个好菜,连菜蔬都是拿油炒出来。
一家大小五口人都吃的肚子滚圆才罢手。
柳树屯七十八户人家,六十多户都是适龄的男子,不少孩子多的还有两三个,总计有八十六人往青蒲镇去,农人家里长大的都很有一把子力气,千夫长不过叫人随意耍一耍,另有大夫查看有无隐疾也就罢了,这八十多人去,除去几个脑子不灵光或身子骨有问题的,有七十来人都过了关,屯子里一时处处都是欢笑。
“……我估摸着主要要看三个月的操练,那才真真是考验……”柱头一边跟狗剩在山上忙活,一边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事儿。
要等各处的人都看完,从青蒲镇出发,再一起到嘉兴城驻扎处操练,与此同时,粮草和部分部队已经开拔,往蒙国边境去了。
“若是如此才好!”狗剩嘀咕道。
说来,真正选的严了,多少也算是花了“成本”下去,若像现在一般,只有四肢健全都拉去,才要担心了。
“呵呵,我也这样想。”山官双眼发光,高兴的说道。
狗剩笑了笑,埋头干活。
现在已经越来越冷了,赶在这个时候,山官等人接下来三个月可不好过。
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兔子,每天多则二十来只,少则七八只,逮了近五百只,狗剩留心看了一下,误捉的小兔子越来越多,再有那等有孕的、胀奶的也不能捉去……
“等陈哥下次来了,便停了吧,再冷兔子也该藏起来了。”狗剩把一只半大的兔子松开,抬头说道。
“好,明天我去镇子上跟几个老板说。”
这些日子,山官一直都带着几分雀跃,脸上明朗了不少。
狗剩冲山官一笑,罢了,总归是他自己千盼万盼来的机会——我之砒霜,人之饴糖就是这个道理了。
“你去了嘉兴城,万事多跟大荣学着,就是碰到以前亲戚也别动怒,军令如山,惹了事你再多本事也得被赶出来……万事仔细看着,别一上来就冒头……”
山官先是一愣,接着嘴角越翘越高,最终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狗剩这些日子一直不得劲儿,虽然没说,但山官满心眼放着的人,哪有感觉不到的!
今儿这样念叨起来,山官心里猛地就一松,“我晓得。”
“只盼着别真正打仗才好……”狗剩嘀咕道。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买一大片地雇给佃户种……”山官把手上的兔笼子放下,情不自禁的上前抱住了狗剩。
等反应过来,狗剩不自在的扭动了身体,“你、你好好说话,别搂搂抱抱……”
穷人家的孩子见识有限,山官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也不过是大地主那样,每天不用自己种地,坐在家里收钱!
山官又用力搂了一下才松手,“半年后,我们有了军户,你便看着去买地……千万别累着自己,照顾好花伢和小九……屯子里人你不耐烦打交道且先忍一忍,等我回来,说不得我们就要搬去嘉兴城……”
各地军户都统一安置在城里军队驻扎的地方,青蒲镇这样的小县衙连个正经城门都没有,这一带的军队都在嘉兴城城外,城郊专门有一片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安置家眷,当然不少手里有了银钱的会自己在城里置了大院子住,好些贪着军户这名头的,几代人都不分家,发展下来,不晓得该有多大一家子。
狗剩看山官兴奋的样子,自然只有应和的。
两人在山上讲到了天擦黑才急匆匆的回去。
柱头没病没痛,又不像鸡蛋一样脑子有问题,虽说“大将军”问话的时候,抖得话都说不清,却也被留了下来——这孩子越长大就越跟刘打铁像,小时候倒是像李大花多点儿。
既是想开了,狗剩思量着,两人手里的银钱造了这院子,又买了头驴子,以前的积蓄是花的七七八八了,现在手里攥着的就是这几个月卖兔子的进账,两人手里的加起来估摸着有八两多一点儿,家里认真说来并没有什么开销,这一百亩荒地还有两年才要缴税银,像山官说的,若是成了军户,连税银都不必操心,再就是今年窝冬的开销了,有几百个铜子儿绰绰有余,只山官这一去不晓得要遭什么罪,耐放不占地方的肉干、保暖的夹袄、护膝等都要先准备好,如此算下来一两银子也尽够了,留几个仔儿备用,剩下七两银子都给山官缝在衣服里带去……
按照大荣之前说的,三十户取一,柳树屯七十八户,原只有三人甚至更少能留下来,只因着大荣这个变数,就不定了。
李大花坐在驴车上,笑的合不拢嘴。
“……其实你脚早就不跛了,柱头能选上,你要去一准儿也能选上……”
狗剩心疼小驴子,只叫李大花和几个小的坐在车上,自己和山官、刘打铁、柱头一起走,李大花一路嘴就没停过。
当初狗剩没报名就奇怪李大花怎么没念叨,原来还记挂着那次脚受伤呢!
两家人这是准备一起去办过冬的物什。
有了驴车,狗剩干脆带着花伢、鸡蛋和小九一块儿去,叫小草几个看见了,也闹着要去。
李大花原说只带小草和双胞胎,狗剩看大草半藏在门后面期盼的看着,又不敢说,只偷偷抹眼泪,便喊了人一起去。
“娘,您别说了,山官哥哥选上了也一样。”柱头憋得脸都红了,吭吭哧哧的说道。
李大花眼珠一转,有些悻悻的,“也是这个理!”
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小驴子突然就往地上一跪,板车猛地扎了下去,惹得一车人惊叫起来。
“作死啊……”
李大花不经吓,连连抚胸口,脸色都变了,好半响才喘匀气,张嘴就骂。
倒是几个小的,叫了一声,都笑做了一团。
“花伢,大草,下来走吧,黑斑拉不动了。”狗剩摸了摸小驴子的脖子,用簸箕端了燕麦竿子喂它,无奈的说道。
黑斑是小驴子的名字,起先它病怏怏的,毛色也不好,没注意,等过了半个月才发现这驴子在背脊上长了个拳头大小黑不黑灰不灰的皮,远远看上去跟霉斑一样,狗剩原说要叫这个名字的,也不晓得这驴子是不是真有灵性啥的,居然懂得好话坏话,叫霉斑只管拿屁股对人,后来改做了黑斑才顺过来。
花伢和大草应了一声,笑嘻嘻的从板车上跳下来。
李大花也爬了下来,左右摇晃了两下才站稳。
“小草看着弟弟妹妹些啊!”狗剩交代道。
“好,我晓得,大哥!”小草伸手抓住双胞胎坐在里面的大箩筐说道。
这驴子也不是真就脱了力,不过被狗剩惯的,隔会儿就犯懒,吃了半筐子麦秸,又站起来,尝试般的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负重少了些,才摇头晃脑的撒开步子。
“啧啧,这畜牲……”李大花直把嘴,好容易才把嘴边责怪的话咽了下去。
山官和他弟弟妹妹走在呢!
昨儿来送兔子就跟肉铺老板说好的,捡精瘦的给留了几十斤,再就是各色杂骨,这两样都不是这里猪身上最贵的,半两多银子就是好大一筐,油盐调料、棉布棉花,满打满算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