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点了点头,轻轻移步到床边,探着头瞧了瞧那依旧昏睡着的人,这时听得左向南对他说要去煎药,要他代为看顾一会儿,徐清自然不会推辞,点头应了声,坐在了床边。过了一会儿,忽然见到颜俊原本一张平静的睡脸起了变化,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身体动了一动,徐清以为他要醒了,可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做了噩梦,他神色有些难受,额头也沁出了汗珠。
徐清却不敢推醒他,只好一面用袖子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一面轻声唤道:“颜俊,颜俊……”
殊不知他这声音一出,那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目的人像是更为难受般地扭动着身体,好像要从捆绑着他的无形的绳索当中挣脱出来似得,不久之后,徐清耳朵里传进“啊”地一声惊叫,那昏睡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从噩梦当中醒来。
待他耳边响起与在睡梦当中出现的相同而熟悉的嗓音,之后他的视线当中便映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满是担忧地看着他,颜俊的神智虽还没有恢复,可眼前这个人他却异常熟悉,他那模样,他那声音已深入骨髓,是怎么忘也忘不掉了。
他随即眼中露出吃惊而欣喜的神色,张开了嘴巴,结结巴巴道:“笑、笑天……”声音却异常干涩沙哑地难听。
徐清那句“你终于醒了”还未说完,他的手顿时便被床上之人一把攥住了,随后那人一个劲儿地唤他道:“笑天,笑天,你没事,没事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拈酸吃醋
徐清见他神情激动,将自己误认成了杨笑天,便向他解释清楚道:“颜俊,颜俊,我是徐清呐!”
重复了两遍,对方只盯着他的脸看,呆愣不语,过了片刻,方才露出如梦初醒般的神情,混沌的脑子逐渐恢复清明,断断续续记起了先前之事,知道眼前的此人已非彼人,那欣喜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随后转为一阵黯然。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随即就垂下了头,同时也松开了抓着徐清的手。
徐清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伤心沮丧之气,心里也自难过起来,轻声对着床上之人说道:“颜俊,对不起。”
那人听了他的话,身体动弹了一下,慢慢转回头来,正如徐清看着他一样,他也正默默地看着徐清,可徐清知道,他看得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的脸在瞧另外一个人。随后只见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低声说道:“不必道歉,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徐清见他在遭受大难之后,仍还未责怪自己,心中甚为感动,同时也深怀愧疚,见他这个伤心颓丧的模样,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自从他不再假扮杨笑天,变回了徐清,他们两个再度相遇注定要疏远开来。
想了想,只说道:“你一定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罢走到桌边,倒了水过来,然而颜俊两条胳膊都受了伤,缠着绑带,一时半儿却是抬不起来,徐清不假思索,便将茶杯递到对方唇边,慢慢地喂他喝下。
他与他一靠近,颜俊便能嗅到自他身上传来的幽幽冷香,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虽然已经明白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可他的目光一旦对上对方的脸,看到那张熟稔的面庞上露出温和的微笑,还有他那小心翼翼给自己喂水的举动,都使他那颗心灰意冷的心再度复苏起来,忍不住荡出一阵涟漪。
在那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就抓住了那近在身畔的手,蓦地收拢,不愿松开。徐清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吃了一惊,手一抖,差点将杯子里的水抖漏出来,忙问他道:“怎么了?是身上哪里还痛着吗?”
他话音一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颜俊马上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假装平静地说道:“没什么,也没怎么痛。”
徐清仔细看他,见他自醒来之后,除了面庞还是十分地憔悴,精神倒还好,心里安了安,而颜俊见徐清看着自己,他也总忍不住地想要抬头看他,为消除这份恼人的尴尬,他便问徐清这两天都发生了,他怎么突然一觉醒来就从牢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徐清便将事情简略地讲述了一遍,又问他是怎么给齐修远抓住的。原来颜俊当初在山谷当中醒来之后,久寻不到徐清的踪迹,知道他一定是被那个怪人给抓走了,他离开山谷,乔装打扮,一路寻找他的下落,后来听到武林大会上有他的踪迹,便寻觅而去,可不久之后他行踪暴露,被与齐修远勾结在一起的泗水帮的那些人给抓住了,随后送去给了齐修远邀功。
徐清听他说得简单,可其中的凶险折磨他却是光凭想像也能想得出来的,为他因为自己而吃了这么多苦,心下黯然,却只安慰他道:“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要紧吧。”
左向南提着食盒顺着走廊而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房外的窗边,走得近了,才看清来人是萧逸。他已经知道这位白发青年被推举成了新任教主,只是不知他为何只站在外面,而不推门进去。奇怪之余,忙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教主。”
左向南这略微急促的脚步声及说话声已经传进了房内那两个人的耳朵里,又是“吱呀”一声,房门随即被推开,一前一后两条人影踏进来。萧逸如今成了一教之主,打扮不比往常那般随便了,可即使他有意装扮随意散漫,那些围在他身边的长老护法也是不依不饶地,只说他是一教之主,要代表整个天魔教,穿得过于寒酸不成体统,要引起别人误会的。
如今只见他一头及腰白发俱都绾在了头顶,结成了发髻,饰以珠玉,身上穿的是他已故父亲留下来的衣衫,虽是隔了那么多年,模样却不旧,穿着倒也合身。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萧大侠嘛,即使旧衣草鞋,也是相貌堂堂,气质出尘,这好好地一拾掇,一打扮,自然是好上加好,美上加美,长身玉立,卓尔不凡,即便神情清冷,可举手抬足之间,仍是气势凌然,不怒自威,一派高人风范。
待门外有了声音,徐清方才知晓萧逸站在外边,却以为他是刚刚才到的,然而走进来的人虽然神情如常,可看在徐清眼中却总感到有点不对劲,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站起身走过去说道:“你来啦。”又问道,“事情都忙完了吗?”
萧逸见到了徐清,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却是越过他的肩膀将视线落到床上的颜俊脸上,一面与他并肩走过去,一面道:“阿清,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看到徐清点头,他便转过脸来对颜俊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既然救了阿清,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萧某感激不尽,在此谢过。”说罢对着颜俊一抱拳。
这时左向南附在颜俊耳边指点他,眼前的这位白发青年便是新继任的教主,颜俊露出恍然之色,立即道:“教主言重了,不敢当。”
四人随后又说了些话,只因为徐清既不是以前的杨笑天,与左向南与颜俊二人的关系顿时变得生疏,再加上又突然插`进来一位新任的教主,气氛总有些尴尬,谈话也不算热络,不久之后,徐清与萧逸便告辞而去。
等到了走廊上,徐清说出了先前的疑问:“萧逸,你有心事吗?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萧逸心头一颤,似是被他说中心事,却是笑了笑道:“有吗?”
徐清道:“我看着像有。”
萧逸便道:“只是太忙了,怕没工夫陪你了。”
徐清不禁笑道:“这有什么?大事要紧,我即使一个人也不会觉得闷。”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前方突然急匆匆赶来几个人,为首的就是陈琳,原来萧逸是偷偷溜出来的,他们不见了教主的影子,正都四下寻人呢,现在见着了他都要催他回去继续处理事务。徐清听明了缘由,笑了笑,对萧逸说道:“你快去吧。”
萧逸只好点点头,话没说完便被陈琳等人拽去了,留下徐清心里道:“他闲云野鹤这么长时间,一下子就被关起来,怎么能够习惯呢?”可他只猜对了其一,却没猜到其二,这第二嘛自然是萧逸不愿意因为事务繁忙而冷落了自己的心上人。
可事与愿违,一则这数月以来,教中一直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积压下来的教务甚多,二者萧逸是个新任的教主,要学要做的事情自然更多,一连好几天都被长老们团团围着,白天时候与徐清甚至没见过几次面,说上几句话。也只有到了晚上,也幸好他二人住在一块儿——这也是萧逸极力要求的,方才有片刻相聚的时间。
萧逸感到愧疚,徐清却十分能够体谅,倒还担心他身体能不能够吃得消。闲暇时刻,他就在所住地方的附近溜达溜达。这教中也没有什么禁地不准让人闯入,那些见到他的教众知道他是教主的朋友,也对他十分客气。不过因为都知晓了这人的真实身份,见着一个陌生人顶着他们前任教主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晃悠,不免都觉得有几分古怪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