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间,门已“吱呀”一声打开,他站在门口瞧见从外头射`进屋内的一束明亮的阳光打在背对着门坐着的人身上。
那人听见开门声,也兀自转过身来看向门口,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都愣在了那里。
徐清一瞧见那人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刺痛,对方果然与他想象中的一般儿憔悴,比以前瘦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双颊内凹,眼窝深陷,眼睛下一片乌青,下巴胡子拉碴,一双眼睛里毫无光彩。
“哎!”他暗自长叹一声,心道,“他若不是为了救自己,又怎么会遭罪?”。
旁边那个高壮汉子,颜俊认得,便是此人这半个月来将一日三餐送到他房里,却像个哑巴一样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肯多说一句话。而另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在给他治好伤之后就再没有来过,只肯告诉他,他的另一个同伴也在这里,若要对方活命,就乖乖在房间里呆着,不要轻举妄动。
颜俊想不通这两个人要留他们下来作什么,他耐心待了几天,却总不见他们带他去见徐清,他不禁焦躁起来,想要撬开门窗偷溜出去,可惜那壮汉不光眼力与耳力极好,就连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擒住一个内力尽失的他不过小菜一碟。
颜俊猜测一定是这些人在饭食里下了什么药,致使他内力消失,根本无法与那汉子抗衡,他一旦有什么小动作,他们便会拿徐清的性命来威胁他,使他投鼠忌器,每天只能被锁在房间里苦等。
这不见徐清的半个月中,他寝食难安,每日里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本来能够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还能保全一条性命,实属万幸,可失去了与那人的联系,不知他的生死,叫他还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既痛恨齐修远的阴险,也恨自己的无能,说好要保护对方的,怎么就让他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危险之中?
颜俊怔怔地瞧着眼前那陌生却熟悉的人,呆愣在那里,他只觉得那人的面容熟悉得很,可身段、肤色、气质却又与之前迥然不同,让他想认不敢认,欲喊不敢喊,只得讷讷道:“你、你……”
徐清见他这迟疑的模样,脸上露出微微的苦笑,说道:“颜俊,是我,我是……”他话未说完,便被颜俊出声打断,只见其激动道:“你果然是教……笑天!”
颜俊心中又惊又喜,虽然并不清楚才短短的半月时间,徐清怎么就变了副模样,然而一旦确定对方便是他朝思暮想之人,他就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三步并作两步,朝那人奔去,一把将其紧紧抱住。他双臂收紧,将人牢牢地箍在怀里,好像生怕不把人抓紧,这好不容见着的人下一刻便会从他眼前消失。
“笑天——”他把头贴在徐清的脖子上,深情唤道,一阵幽幽地,包含深情的叹息从他嘴里溢出,好似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他呼吸着不知是从那人发丝间,还是衣服里,或者身体内发出的幽幽药香,一颗担惊受怕、寝食不安的心逐渐被那人温热的体温、呼吸和散发出来的药香熨帖得平静下来。他静静地抱着失而复得的人,久久不愿松开。
久别重逢,激动的可不止他一人,徐清也自伸出手臂,环住了对方,他能清楚颜俊现在的心情,而颜俊的安然无恙,也使他多日以来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心里默默道:“没事就好,张夫仁还算守信。”
颜俊这段时间以来心头藏着千言万语想要对徐清诉说,此时终于见着了人,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将他已趋平静的心湖又再度搅乱,只是想要开口倾诉,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不由地羞赧起来自问道:“自己怎么就不会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徐清,却仍还紧紧抓着他的手,他那一双包含柔情的眼睛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一面惊诧于他这短短半月以来,身体发生的改变,一面又皱眉说道:“笑天,你、你怎么瘦成这个模样,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确实,徐清现在这模样比以前好看了很多,五官还是以前的五官,但整体却比以往修长清秀了许多,但是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是什么样的手段能把一个人变成这样?颜俊一瞧见他那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衣服就心痛不已,他远比自己瘦得多得多,想必也比自己承受了更多的痛苦与折磨。
徐清注意到颜俊忌惮哑奴的神色,他自然也想单独和颜俊说说话,不想有人近距离监视着,便对哑奴说道:“哑奴,我们想单独呆一会儿。”
哑奴扫了一眼他们两人,没有说话,就在徐清以为他不会答应自己的时候,哑奴终于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来,下一刻就将房门给关上了,“咔擦”,徐清和颜俊听到了落锁的声音。但是哑奴还呆在屋外,没有离开,因为他们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颜俊拉着徐清的手在桌子边坐下,急切地想要知道他这半个月以来的经历,徐清理了理思绪,开始将半月以来发生的情况对颜俊一一说出,当徐清说出张夫仁的名字,点明他的身份时,颜俊“咦”了声,惊讶道:“张夫人?他不是女人吗?”
徐清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小声,说道:“就是因为江湖中太多人将他误认为女人,他才不喜欢别人直呼其名,你要记住。”
颜俊点头。然而随着徐清的讲诉,颜俊的脸越来越阴沉,脸色也越来越差,为徐清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种种遭遇,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当他听到张夫仁竟拿他当药人在他身体里种下蛊虫时,他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眼中满是怒火,厉声道:“岂有此理!那姓张的如此恶毒,我绝不饶他!”说毕,大踏步朝房门而去,竟要去找张夫仁算账。
“颜俊!”徐清叫住他。
颜俊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这也是一时地气愤难耐,心里也知道凭他们两个现在的身手根本斗不过张夫仁,还需要冷静下来,从长计议。他敛住了脸上的怒色,朝徐清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犯糊涂的。”心里却抑制不住地泛起一阵苦涩。
徐清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不要急,我们慢慢商量对策。”
颜俊瞧着他柔声细语地对自己说话,心里不由荡起一股暖意,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徐清虽然没有细说,但他知道他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被张夫仁所擒,被种下蛊虫的。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对方所关心,所记挂,他会为了救自己而甘愿陷于危险之中的,难道是自己这多年来的苦苦守候终于有了回应吗?他痴痴地想,不由地心潮澎湃,思绪翻涌。
是呀,自从“杨笑天”练功走火入魔失忆之后,就变得与以往不同了,对待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加温和,更加关心,而对自己笑的次数也更加多了。他忘了一切,忘了自己,可却比以前更加亲近自己。也许左向南说得对,“杨笑天”的失忆对他自己,对别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他是否可以……重新开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夫人,为什么不喂他俩点奇`淫`合欢散呢?
☆、第十三章:残酷真相
颜俊下意识地就握住了徐清的手,只觉入手处,一片温凉滑腻,宛如白玉一般,令他不忍释手。他痴痴地瞧着对面之人如玉的面庞,虽然那人的相貌并不十分出众,可在他眼里,却是再好看没有的了。他那一忧一喜,一举一动,全都深深镌刻在了他心底,磨灭不去,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及得上。
昔日多少次地在教中瞧见那人与齐修远欢声笑语,浓情蜜`意,而他自己则伶仃落寞,嫉妒心酸,可他能做些什么呢?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对方幸福吗?兜兜转转四年有余,只因心中那份隐秘的情愫,他依旧孑然一身,只是为了能够守护在那人身边。
然而经历了从万丈悬崖上一同跌落这一生死变故,他扪心自问,难道他还看不透,想不穿,还不敢剖白自己的心迹吗?
徐清见颜俊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双眼望着自己怔怔出神,眼中波光闪动,不知他怎么了,不由地出声唤他道:“颜俊,你怎么了?”
颜俊回过神来,对着他展颜一笑道:“笑天,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今天想说出来给你听,你听了,要是不喜欢,也不要生气好吗?”
徐清见他这么郑重其事,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口上答应道:“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心里又道:“他可不知道我也有话要对他说,只盼望他也不要生气才好,可我若是把真相和盘托出,他又怎能沉得住气?”
他这边暗自犯愁,只听那边出声断断续续道:“笑天,我、我要说的是我很喜欢你,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徐清陡然间吃了一惊,一时愣住了,对方这耳熟的话语,这深情款款,欲语还休的模样,不知怎么地,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人,也是相同的神情,也是相似的话语,而自己当时也是一样地吃惊。往日情景再现,让他在感叹的同时,心中又愧疚起来,老天一时的阴差阳错,就让颜俊告白错了人。
颜俊见徐清除了起先露出一阵错愕之后便没了反应,他因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心里七上八下地,生怕对方一生气,就再也不理自己了,急忙又道:“笑天,你不喜欢听我这话,只当没听过,不要生气,我只是将这话藏在心里头太久了,没有别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喜欢的另有其人……”他一时地慌张,就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变得语无伦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