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人会在这里偶遇,离傲心中狂喜。
不过对方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投来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波澜,只带了淡淡的疑惑,像是奇怪他怎么突然跳上船。
离傲感到失落。
自己的身分、容貌、才华哪样不是顶尖的,见过自己的人哪个不会记得,偏偏就这个让自己一直挂念的人不记得。是因为当时只是惊鸿一瞥,所以没有印象吗?
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
离傲再次扬起微笑,不顾蓝衫公子的喝止大步走到少年面前,想打招呼却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想了想,道了句,「好久不见……冷夜!」
少年收回目光,冷淡道:「你认错人了。」
他闭上眼睛,将场面丢给蓝衫公子处理。
蓝衫公子见状立刻傲气起来,嚷嚷道:「快给我滚开!别扰了本公子的雅兴,不然要你好看!」
但离傲身形一晃就绕过他的阻拦,谁也没瞧见他是怎么办到的,一道残影,一阵微风,当众人回神时,他已经到了少年身边。
少年陡然睁眼,两道锐利之光直射向他。
离傲一怔,嘴角笑意更加高扬。他俯下身,在少年耳边轻声道:「你不叫冷夜?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天蝎?」
乌黑双瞳骤然一敛,少年抬头欲看是何人看穿自己的伪装,却不料脸一偏,就被对方吻个正着。唇上温热令他一愣,眼中闪过怒色,冷声喝道:「滚!」
离傲只是微抬起身,俊美面容依然停留在距离少年不足一拳之处,笑咪咪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冷哼一声,正想转头置之不理,却见他别有意味地朝蓝衫公子看去,不由得一股怒气窜上心头,咬咬牙,恨恨吐出两个字,「印心。」
离傲却还不甘休,「姓?」
少年抿抿唇,敛去面上波澜,懒懒地伸直腿,淡淡的道:「沈印心。」
离傲长长地「哦」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我住在仙源山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少年白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呵呵,印心,我们还会再见的。希望……」他再次俯下身,在少年耳边以只有彼此听到的声音说:「到时我能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少年翻了个身,用沉默的后背回答了他。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个好脸色,离傲却很高兴,全然不顾蓝衫公子的臭脸色,哼着小曲跳下船,一如他来时那样,蜻蜓点水般掠过湖面回到自己的船上。直到这时,少年才回头看了一眼,许是那身绝世轻功惊了他,少年淡漠的神色中终于有了几丝波动。
蓝衫公子急急回到少年身边,握住他的手,关切问道:「你没事吧?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没有,估计是认错人了,问了名字就走。」
说着,少年慢慢抽回手,玉雕般无瑕的手像牛奶一样从蓝衫男子的掌心中滑出。肌肤摩挲时细腻的触感似乎拨动男人身体里的某一根弦,令他失神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喉结随着吞咽上下动了动,当他再抬眼时,看向少年的目光更加火热而充满欲望。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小的变化,清脆的嗓音慵懒而绵软地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你不是说你的别院里有好玩的东西吗?」
说是命令却更像是撒娇,蓝衫男子骨头都酥了,哪会说不好,忙不迭地应了。最好现在就能靠岸,将人骗到府中为所欲为。
船缓缓靠岸,少年正要起身,忽然瞥见刚才那登徒子的船就跟在旁边,眼波一转,落到蓝衫男子身上,朝他伸出白皙的脚丫,极是无礼地说:「帮我穿鞋。」
蓝衫男子却喜孜孜地在他面前跪下,将那双圆润如玉的脚放到怀里,偷偷摸了两把,才在少年瞪视下将鞋穿上。少年不悦地轻哼一声,收脚,下船。
这一切都落在离傲眼中,嘴角兴味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上次是清冷的落难小倌,这次是骄蛮的贵公子,演技倒是一流。不过……
这个天蝎,每次都用美人计,别到最后给假戏真作了吧?
不行,他的美人怎能被其他人给吃了!
「小舒,派人跟着,看看他们去了哪里!」
怎么又是他!
顾轻尘闭目靠坐在马车里,浑然不管这次的目标在耳边如何絮叨,只顾着在心中暗骂那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其实那家伙一上船,他就认出他是在鲁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男子。一年过去,他也有些淡忘了,却不料一见面就被道破身分。
那家伙自称住在仙源山庄,难道是天机谷的人?但他怎么知道他是天蝎?
顾轻尘在心中揣测。轮回草创,羽翼未丰,这几年来为了打响组织名号,他一直亲自执行任务,从未有过疏漏。是什么地方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他并没有想到让自己露出马脚的是冷夜的尸体。
当初他选择借用冷夜的身分进入鲁家,一来是冷夜的性格、容貌、年纪适合他,二来则是可怜冷夜这个落难公子,原想事成后就让他诈死脱身,隐姓埋名过上新生活。但冷夜本人却是心灰意冷,竟要自己将他了结,只求死前留个清白身。
他遂了对方的愿,在杀了鲁德厚之后,又在冷夜的尸体上制造凌虐过的痕迹,考虑到尸体应该会在三、四天后才被发现,到时候早就腐烂不可辨认,就没有在私处制造更加逼真的伤痕,为冷夜留下最后一份尊严。而后来事情的发展也按照他所预料的那样,腐烂的尸体没人看出异常,只是他不知道离傲在那天晚上曾进过密室,并发现破绽。
揣测无果,而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顾轻尘收回思绪睁开眼睛,瞥了眼身旁早已掩饰不住情欲之色的男人,不屑地撇撇嘴,故意捏起清甜的少年嗓音问:「到了?」
「到了、到了。」
胡游采兴奋地搓手,看他起身,立刻上前为他撩帘,看他要下车,又抢先一步下车,举起手臂,给美人做扶手。
顾轻尘也是一点都不客气,抓着他的手臂就跳下马车,但一落地就收回手,仿佛不屑与之触碰似的。
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会引起胡游采的不悦——不,或者说,他要的就是对方的不悦。他扮演的正是一个从小被家人宠坏又不谙人情世故的贵公子,他要在胡游采面前尽情展现自己的骄纵,胡游采越是不高兴就越是想将他压在身下好好蹂躏。这样一来,他才好出手。
果然,他收手的那瞬间,胡游采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但随即换上谄媚的笑容。顾轻尘假装没看到,施施然走进胡家。
说是胡家,其实只是胡游采在城郊的一座别院,专供他亵玩少年的。
看到丫鬟端来茶水,顾轻尘只是闻了闻,便嫌弃地放回去,傲慢道:「还说你家是豪门,就这么个破落院子,连我家仆人住的都不如,还有这茶水,都是什么玩意儿嘛。」
胡游采陪笑道:「这处院子的确狭小了些,配不得沈弟的身分。不过此座别院的价值并不在于它有多豪华,而在于它后院藏了一个妙物。」他企图卖个关子,可少年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完全不给他面子。
他心中暗骂一声「小贱货」,又谄媚笑道:「那妙物乃是一口温泉。」
顾轻尘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一口温泉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家少说有十几座别院都有温泉!」
胡游采笑道:「若只是温泉自然不稀奇,不过沈弟一定听说过仙源山庄吧?」
「那又怎么样?」
胡游采得意道:「呵呵,仙源山庄之所以有名,不正因为占了口温泉吗?那温泉号称蛟龙脉,长期浸泡能强身健体,对疗伤也有奇效。可惜被天机谷占去,旁人根本无从享用。而我这口温泉正是那蛟龙脉的分支,虽然水量不及主脉那样充沛,但效果同样显著。」
顾轻尘却面露怀疑之色,「你莫不是骗我吧?天机谷的东西你也敢偷?」
胡游采解释,「可不是我去偷的,早些年有当地人发现这处温泉,就在这里建了院子,后来柳州城的温泉渐渐有了名气,天机谷才在此建了仙源山庄,我们胡家就买下这座院子。说起来,这处别院的历史要比仙源山庄悠久得多。」
顾轻尘黑玉似的眼珠里透出感兴趣的光芒,动了动,却又坐了回去,「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他这样的「傲娇公子」自然是不屑自己提要求的。
胡游采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中窃笑,面上则满是诚恳地说:「沈弟游玩一天也累了,泡个温泉最是解乏。为兄让丫鬟们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当地出产的黄酒用温泉温过后极是醇厚。」
顾轻尘眼珠转了转,仰着他高贵的头颅,端着架子说:「那好吧,你就给我安排一下。」
胡游采领着他进入后院,隔着竹板也能看到白色的蒸气氤氲,温泉特有的硫磺气息扑鼻而来。顾轻尘将胡游采赶了出去,这才脱衣下水。
这温泉果然舒服,虽说他不是来享受的,但当身体完全没入热水中时,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不得不说,这是个令人放松警惕的环境,一般被骗来这里的少年多半涉世未深,进入温泉后身心放松,更容易被胡游采所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