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恶心。
七弦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如果有东西,真想呕出来,尽管最终他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疾不徐地回答:“你最终还是没忍住,父亲。”
温于斯脸上微现诧异之色,就在这时,温念远忽然脸色一变,一层淡淡的青气迅速地蔓延至他的脸颊,他“唔”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弯下腰,一手按在腰腹处。
“噗——”他弯腰咳嗽了几声,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诡异的血雾在空气中四散,然后落到地上。
黑色。
死亡一般的颜色。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跪下去,跪到地上,尽管脑中完全没有这个意愿,却根本身不由己。
就在他要落地之时,斜刺里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臂,一把揽住他的腰身,没有让他倒地,同时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在无人得见处刺入他的身体,那种猛烈的疼痛很快被缓解,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在丹田升起。
温念远看了七弦一眼,却仍旧做出痛苦不堪的神色。
温于斯原本成竹在胸,这下却面色遽变,脱口而出,“弦儿!怎么会……”话说到一半,他立刻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抢上前,一把狠狠将温念远堪堪披在身上的衣服拉开。
小麦色的胸膛之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株墨色的藤蔓,其下如有活物流动,正在剧烈地起伏,触目惊心。
怨毒的目光像要把七弦刺穿,温于斯一巴掌扇在七弦脸上。
七弦双手扶着温念远,被打得头向一边甩去,又缓缓转回来,半边脸颊已然红肿,却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挂着令人只觉得碍眼的笑容。
眼见自己想除掉的孽障活生生好端端站在那里,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却情况堪忧,温于斯口不择言,“你对他做了什么!你竟敢给他种了舍身子母蛊!”
说完,不等七弦回答,他赶紧想去扶温念远,却发现对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无声地拒绝了他。
“不对,不对……不是你种的,子母一对,子蛊只对自己的母蛊才有反应……”温于斯皱着眉自言自语,嚯地抬头,“你把子蛊渡到了弦儿身上!你这条毒蛇!”
“呵,当然,怎么父亲从前觉得我是个好人么?”七弦伸手,小心翼翼地拭去温念远唇边血迹,头也不抬地淡淡说。
温于斯再忍不得,一掌向七弦劈去,另一只手想把温念远给拉回来。
此刻他万分后怕也不得不庆幸,若非刚才他想到梅如婳的时候一迟疑留了三分余地,此刻爆体而亡的就是他的弦儿了,都说最毒妇人心,想不到梅如婳生的儿子长得像个不正经妇人,心肠也歹毒如斯!
“弦儿,你听到没有,他只是在利用你!就算你真喜欢男人,只要温家不倒,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不随你挑?这样一条要你命的毒蛇,你还不醒悟?!”
七弦垂下眼,无声地看着搀扶着的温念远,仿佛没有听见温于斯的句句挑拨之语。
又怎样呢,本来就是事实不是么。
温念远胼指回手,指如疾风,下重手封住了自己身上七道大穴,作势压制下翻涌沸腾的蛊虫,才抬头看向温于斯,脸上却并没有他期待的那种被欺骗之后的又悔又怒又恍然大悟的表情。
事实上,温念远平静得叫人心惊,如果忽略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以外,他甚至——带着一分欣慰?
“他没有利用我,是我自愿换哥哥的命。”他说,然后看到了温于斯脸上精彩变化的神色,“你再也伤害不了他了,爹。当然,如果你不甘,可以杀了我。”
艹他娘的!向来以斯文持重形象示人的温于斯差点就想骂娘,这个七弦……这个七弦……实在是太有心机,利用温念远的舍身渡了蛊虫,如今岂非半点桎梏也无,从此后多大的风浪都能掀得起来?!
这下子,舍身子母蛊不仅不再是他控制七弦的利器,反而成为了鸡肋,难不成要他向温念远下手?!
哼,他对温念远下手有什么用?只会让他和黄鸾云自己痛,除非……除非七弦比他们这两个做父母的更爱他们的儿子?
想到这里,他眉心微动,便不动声色地向七弦看去,在温念远说出那一番自愿换命的话来后,七弦嘴角那令人厌恶的笑容,仿佛又多了几分真意。
温于斯心中一咯噔,心中有微微的喜意——原来,七弦也不是对温念远完全无心?甚至,那感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一点。
妙啊,妙极了,情字果然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
他几乎想抚掌大笑,七弦想复仇,结果自己栽了进来么?多么精彩的故事!不,也许不是现在才栽进来的。
温念远幼时,每每他出门,无论叮嘱多少遍家下人看好少爷,他都会跑去找到七弦一同玩耍。那么多的机会,那么多的机会,七弦却一次都没对温念远下手!
原来,七弦早就栽了。
他早就输了!
既然他在意温念远,难道会舍得温念远受苦?!那么这蛊就毫无意义!他不能用来威胁七弦,七弦也不能用来反制温家。
“我没事。”温于斯还在计较,就听见温念远哑着嗓子向七弦摇摇头,扶着对方的肩膀站稳,回头来看他,“现在,父亲能不能告诉我,哥哥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蛊虫?”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嘛亲们╰( ̄ω ̄o) [摸摸头]
圆润夜作为资深亲妈,绝无BE可能呀呦喂~必然HE呀呦喂~
第45章 道尽爱恨说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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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儿,你知道爹为什么反对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么。”
面对温念远的质疑,温于斯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就给予回应,却并没有当面回答温念远,反而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有点皮笑肉不笑,哼哼,“或者你觉得,爹爹是个食古不化的男人,因为他不仅是个男人而且是你的哥哥,所以我看不过你们这种苟且的行为,对么?”
温于斯气势磅礴,几乎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和反驳的余地,一句比一句说得令人惊心,他冷笑:“你错了,弦儿。”
“今天如果你站在我和你娘面前,说你爱上了你嫡亲的大哥无衣,我都未必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你相信么?”
“你要清楚,爹爹不管做什么,一定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理解,就该乖乖听着。你身边的男人,对你只有利用之心,绝对没有半分真情实意。”
温念远丝毫不为所动,尽管舍身子母蛊仍旧在身体之中不安分地涌动,让他甚至微微躬着身体,却还是气势如虹,丝毫不逊色于温于斯,站在七弦身前寸步不让,给人一种渊亭山立、挺拔如松的感觉。
他说:“父亲,同样的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哥哥的身体里有毒蛊,母蛊又为什么在你手里。”
七弦勾起唇角,真想点点他的脑袋,“呆子,你若问他就告诉你,又何必等到今天。”
说着他挑眉去望温于斯,却在看到对方的表情时有些微微的疑惑,温于斯眼中那种气急败坏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喜悦,这喜悦看在七弦眼中,就带了某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一丝淡淡的烦躁在七弦心头涌起,这些年来无数人心尽在他手掌上翻覆,却并不能让最初那些被强迫被控制被压抑的厌恶情绪自然而然地淡去。
甚至因为蛊虫的存在,他其实从未从这样的噩梦中脱身过,如果现在与过去有什么不一样,最多就是孤身一人与并肩而立的区别。
可当年他还渺小如斯,温于斯却已经是江湖中不可逾越的一座丰碑,这座丰碑残忍地给他种下毁灭的种子,尽管他挣扎着开出了不一样的花朵,却还是无法避免地染上罪恶的芬芳。
现在温于斯这样的表情,他打算做什么?
温念远感觉到七弦按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开始不自觉地加力,于是回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安抚他难得激荡的情绪。
温于斯却笑了,那笑容格外地刺眼也格外地轻蔑,他仰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垂下眼扫了七弦一眼,望向温念远:“你的‘好哥哥’说错了。我之所以重复一遍自己已经说过了的话,正是因为要告诉你,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蛊虫。同时也告诉你,为什么你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七弦皱眉,带着疑惑地神色看着变幻莫测的温于斯,这个人时深时浅令人捉摸不透,肤浅的时候仿佛随时一激都能发怒,深沉起来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此刻他又是为什么,在目睹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私生子幕天席地白/日/宣/淫的画面之后,还如此快地沉住了气?
说出当年的真相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让温念远与他越来越离心不是么?还是他已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杜撰了一个完美的故事?
不,不可能。
七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反常的烦躁,只是不停地否定着自己脑海里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的假设,自己就在温念远身旁,如果他有一丝杜撰,自己完全可以反驳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