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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千里追兄 (公子书夜)



有风吹过,沿街屋檐下一排排的风灯随之摇曳,火光明灭闪烁,映得眼前人连脸上的表情都晦暗不明。

伸手轻轻抚平肩上被小孩揪出来的褶皱,七弦嘴角微扬,悠然与温念远擦肩而过,目光落在远方,仿佛只是路过了又一个陌生人。

身后传来那个男人仿佛不放入任何情绪的声线,尽管听起来更接近于怀疑,“我不记得你喜欢小孩子。”

他没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话音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诮,“我也不记得。”尾音还没消散,他忽然向左偏了偏头。

耳边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带起风声的东西没有抓到目标,落了个空。

七弦反手捉住颈边多出来的那截手腕,“嚯”地转身,眼中有锋芒闪过,另一只手变掌为爪,伸手就朝追过来的温念远肩膀卸去。

对方侧身闪过,却仍旧执着地想去触碰七弦,全然不顾自己一只手的手腕还在对方掌握之中,随时都可能被轻而易举地折断。

嘴角笑意不变,七弦果然指上用力,温念远的手腕上立刻浮现指印,显然劲道不小。

他却仍然不出声,也没有试图抽回手,还是固执地向眼前的男人靠近,很快看到对方脸上开始浮现不耐烦的表情,勾起脚尖一脚向他小腿肚扫过来。

七弦动作幅度不大,势却凌厉,温念远抽身闪过,两人以尽量不惊动路人的幅度迅速交手,数十招一闪而过,却依然是个势均力敌的僵局。

有心人甚至可以发现,他们很多招式细细看去非常相像,如同双影。

尽管七弦出招华丽而冰冷,比起正道更像邪路,而温念远则规整端方,一丝不苟。

然而谁也无法彻底制谁。

最后却是七弦率先收了手,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却依然平稳不见紊乱,盯着眼前人,似笑非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抓我回去?没了我,温家本该更安心才是。”

他字字如刀,割在温念远心上。

温念远垂下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见他不反驳,七弦脸色渐渐变得更加苍白,连同心一起冷下去,冷到似乎没有知觉。

他若有似无地冷哼了一声,松开温念远的手腕就要转身。

刚刚迈出一步,他忽觉指尖一麻,然后那种麻意顺着指尖迅速蜿蜒而上,扩散至全身,直到整个人都完全无法动弹。

呆立在人群中,怒意在眉心一闪而逝。

什么叫得寸进尺?什么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该死的姓温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这些年简直白长那么高,一点都不……可爱!

让七弦公子没有想到的是,更大胆的事还在后头。

僵立在人群中的他正不动声色地调动内息想要冲破被点的穴道,却冷不防双脚忽然猛地离地,整个人腾到半空,他不敢置信地转动着瞳仁,去看那个面色坦然的男人。

温念远竟然,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给打横抱起来了!

“放手。”低声威胁着,七弦开始思考一千零一种杀死弟弟的方法。

先吊起来,用鞭刑;再绑上铁链,扔水窖。啊,没错,上回没用完的酷刑,在他身上一个一个试一遍。

他可以让温念远消失得毫无破绽,也可以让温念远死得轰动武林,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先从温念远的横抱中挣脱出来。

如果七弦上次在客栈中没有睡着而是清醒着的话,就会记得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以如此情状被拥抱着行走,也许会威胁得更冰冷一点。

然而那个男人显然并不为丝毫没有威慑力的威胁所动摇,稳稳地抱着怀中的男人,没入人流之中。

无数陌生人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匆匆扫过,有短暂停留也有立即移开,大部分人却有意无意地分开一条道路以供两人行走。

事实上他们的行为根本算不上惊世骇俗,因为在世人看来,七弦略显苍白的脸色显示他极有可能是个病人,甚至有人热情地上前指明了医馆的方向。

温念远微微颔首,低头望向脸色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的七弦,蓦地沉声,语不传六耳:“你明知,我从不觉得你不祥。”

虽然想法跟现实往往背道而驰,然而那些往事,非他所愿。

他也知道,七弦并没有他所表现那样凉薄,否则,他只需叫一声青桐,那个隐在暗处的少年就会出现。

并非他武功不如青桐,然而当街对上,未免张扬。

七弦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反驳,只是睫毛微微一颤,最终移开目光,不再看他,双眸所及之处,陈记赌坊依然喧哗无比,在夜色中仿佛金漆琼楼,穷奢极欲。

渐行渐远。

一直把人抱回自己那家鬼气森森的客栈温念远才放手,极其耐心地将人搁到床上。

每一次都这样,温念远极度热衷于把七弦放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好像只有在自己的领地里,才让人觉得无虞。

深吸了一口气,温念远尽量放缓自己的脸色。

七弦离开家后的那么多年里他习惯了总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后来下定决心去追逐的时候却已经很难改变面无表情的表情,以至于有时候他看上去让人觉得简直无法接近——就如同背负诅咒的不是七弦而是他一样。

此刻所谓的放缓脸色,也不过尽量让那些僵硬的血肉软和一点罢了,

伸手解开床上人的穴道,他眼看着重获自由的男人眼中满含凛冽之色、瞬间跃起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不由得仰着头,艰难地说:“跟我回家,父亲那里,我会说服他,所谓命运,在人,不在天。”

七弦微微侧头,看着说话已经很艰难却还是坚持在说废话的人,他摩挲着他的颈动脉,感受那里传来象征着生命迹象的蓬勃跳动,突然意味不明地说:“命?”

“你真的知道当年发生的是什么么?”

温念远一怔,哥哥离开家,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命犯血煞的批命么?还有……其他的原因?

看着他脸上变幻的表情,七弦收回手,一把将人推开,以一种吟风弄月般极其风雅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从来都那么蠢。”

说完挥手,一把阖上了帷帐,将人隔绝在外。

不过一层纱而已,如果温念远愿意,随时都可以掀开甚至扯下弄烂,然而他却没有动,念及刚才七弦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他发现也许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离那个男人,好像又远了一点。他搜肠刮肚地想自己该再说些什么,却发现竟然词穷,只好保持沉默,反而是床上的人先开口。

“出去。”七弦斩钉截铁地扔出一句。

既然木已成舟,他今晚是势必得待在这里了,看看那个连透着一层帐幔都实在是让人看不顺眼的大型障碍物,还不如反客为主立刻赶人,反正他从来都不在意这里是谁的地盘。

然而温念远这一次并没有听话地乖乖离开。

他摆开椅子往桌子边一坐,拿起桌上的茶壶将扣着的茶杯拣出一只来,倒了杯茶放在手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帷幕后隐隐约约的影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情形,一坐一夜也未必没有可能。

两人僵持了半晌,温念远依然稳如磐石,连手指都不动一下,倒像要把谁看到地老天荒似的。

床上传来一阵声响略大的悉悉索索之声,七弦最终妥协般地转过身背对着外间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只当不存在就好。

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晌午,陷在柔软到让人难以割舍的被褥中,七弦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深潭一般的眼波有片刻的茫然,仿佛忘记了今夕何夕,好一会儿,睡意朦胧的脸上才慢慢变化出表情。

竟睡了那么久。

无知无觉,无梦无魇,血色与悲声,仿佛已经远远离去,或者从未存在。

春葱般的手指撩开帷幔,七弦眼风扫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坐在桌边岿然不动的身影,和那双清明无比、目光专注的眼睛。

他竟真的这么坐了一夜?

刚刚睡醒的男人大概因为天热的缘故,脸上透着一抹薄红,低声骂道:“愚妄。”

温念远只作浑然不觉,一夜未睡的他看上去依然精神饱满,只眼角下几不可见的一点青色透出微微的倦意。

见七弦起了床,他起身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透进来,然后随意地说:“这里湿气太重,不宜久留,你若不肯回去,就往南走。”

锦官城地处低湿之地,他说得也不算错,七弦正在整理衣摆的身影却忽然一怔。

他感觉到了某种言外之意,脑中千头万绪呼啸而过,然后抬头看了看窗边的男人,眉间轻蹙,“锦官城出事了?”

温念远不答。

他心下一沉,“是陈家?”

第18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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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确实出了事。

陈家公子失踪了。

温念远本不想让七弦听到消息,尤其是在他与陈家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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