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温毛巾,常宰回到榻边,而身后的屏风前放着一金黄之物,不是别的,正是那支极美的螽毛。
“我自会小心,只是县尉死了,怕我这个县守还得去演一个抚棺送陵的戏啊。”常宰皱着眉,心中想难道此人是想逼自己出门。
“送陵之事大人还需慎重,若真要去怕要倾尽府中之兵才好护得周全。”询琪垂首道。
常宰听到倾尽府兵,不由的看了看那只华贵的螽羽。这螽羽是他亲手买回,虽然仅值三万两,可是毕竟稀有又是货打爱家,他将这螽羽放在客厅一是为了彰显地位,第二便是这客厅深处县府正中,安全之极,若是倾尽府兵这便是府内空虚了。最后常宰驻目三思后,对询琪说道:“三日后为县尉熊单出陵。”
县府从来没有如此的冷清,不,可以说阳河城从来没有如此万人空巷,从县内官吏到县民基本上都往城南赶去,那里正进行着县尉的葬礼,而他们敬仰的县守也会在那里为逝者抚陵。
黑衣人拉了拉头上的篷帽,顺着县府边的梨树跃了进去,穿过门厅走,院内兵丁不多,对黑衣人直达县守的会客厅简直易如反掌,一切顺利的超乎正常。走进客厅,黑衣人直径来到螽羽前,那螽羽雍容华贵,被放置在一个精致的玉瓶中,若是一般人看到这螽羽一定会驻足惊叹,可是那黑衣人却只是单刀直入准备拿着螽尾便迅速离开。但那手离螽羽不过一寸的距离黑衣人却迅速挥刀转身,客厅中只听见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支箭被斩落在黑衣人面前。
看似空城,竟只是一场空城计。
逍遥坐在客栈边的石狮子旁,曦阳照的她的脸暖暖的,她仰着头享受着阳光的和煦,街上的人大多去了县尉的葬礼,但是摊贩们依然陆陆续续的出了摊,不少人望着石狮子下的逍遥,想着这是哪家的小厮竟长得如此俊俏。
逍遥最终并没有一意孤行的换上华美的衣裳,依然是那粗布的衣衫,不用乌恩劝说,其实她心里知道,路途遥远,这纱缦敌不过漫山荆棘,平绸也不知能经历万千磨砺,她面前的不仅是康庄大道,还有那出云的高山,无垠的沙漠,深邃的丛林,那些贵族小姐的任性和奢侈她会扔在天平,慢慢学着用自己的脚走去实现心中的路。
马车从路东慢慢驶来,昨日乌恩说既然要出远门,这马车也未免招摇,还是得改改,于是便将马车拉去了城里最好的木匠店上,直到现在才慢慢的驾着车子回来,不过这马车已经被改的逍遥完全没有发现这是她的马车了。
华丽的平绸车帐变成了灰色的粗面帘子,名贵的红木变成白色的枫木,就连车身都又窄了一尺,若是驶入集市之中怕是也与其它的马车并不区别,甚至说是毫不干起眼。
“东家,上车了。”乌恩看着石狮子下晒太阳的逍遥,对她今天的打扮满意的点点头。
若不是驾车之人是乌恩,逍遥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破车子竟然是自己的马车,逍遥嘟嘴上车,一脸不爽:“大叔,这车也太平常了吧。”
乌恩摸摸胡须点点头,甩缰驱动马车:“不是正和东家的衣服相配吗?”
这衣服似乎成了逍遥的死穴,只要一提就来气,这乌恩每次偏要往这死穴捅,逍遥在车上从外向内的看了看,没好气的对乌恩说道:“大叔,我那个平绸帐子呢?我的红木车架呢?”
“这不卖了吗?”乌恩拍拍车坐笑道:“不是换了这个车身了吗?”
看着乌恩明明已经被自己揭穿还死不承认,这平绸和红木至少能换五个这样的车,逍遥只想这多出来的钱一定又被乌恩给漂没了,于是从背后在乌恩腰上踢了一脚,甩上帘子就进了车帐。可是到了车帐中逍遥细细看来,虽然这车子虽然不如之前华贵了,可是做工却不比之前那车差,木头之间接缝整齐,虽然枫木不及红木可是枫木韧性强,其实更适合长途跋涉,虽然车身少了一尺但是应该是考虑到未来难免抄小道,逍遥的便马上又消了气,反正这车是二叔家的。
“大叔,到淮西要几日啊?”
乌恩听逍遥的声音,便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消气了:“要三日,我们先走驷马道,今日便在道上的驿馆休息。”
“嗯。”逍遥点点头,这车马之事交给乌恩逍遥还是极其放心的:“今日城里人少,大叔可以跑快点。”
“是啊。”乌恩一甩马缰,车速明显提升了起来:“人都在城南了,咱们今日走西门出城。”
黑衣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调虎离山计竟然被反唱了一首空城曲,好在县府假山回廊不少,黑衣人利用各种障碍且战且退,府兵的尸体从客厅一直排到了庭院,伤口均在心窝颈间,所谓刀刀致命。可是眼看就要逃至门口,门外却又冲进来一队府兵,一时间黑衣人被前后夹攻,虽然自己仍能迂回,身上刀伤箭伤也受了不少,但黑衣人却不是寻常刺客,前后都不能逃跑时,她突然往假山上跃去,顺着假山又往房顶上跳,追击她的卫兵只能搭着梯子往上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黑衣人总算又能周旋,可是持剑的士兵控制住了,弓兵却引弓齐发,一刀又怎么敌的过百箭,黑衣人只觉下腹一痛便狠狠的从县府楼上跌了下去。
此时县府外,一辆粗布枫木马车,真疾驰奔过,而黑衣人却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它。
伴随着马车的被重压的震动和马车顶破掉的声音,乌恩本能的勒住缰绳定住马匹,正当乌恩想掀开车帘看看状况时,逍遥已拉开了车帘,不同乌恩的一脸惊恐,逍遥一脸兴奋的说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乌恩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他比较关心的是这新做的马车怎么了。
逍遥侧身让开,乌恩只见那日的黑衣人躺在车上,身上还有箭伤刀痕,乌恩凭经验往车顶的窟窿看去,上面的屋顶上刚好也有人看了下来,结合着这刀伤乌恩知道这算是惹上麻烦了,想必是这黑衣人招惹了谁正在被追杀,如今倒好却摔在了他们车上。
“东家坐好了。”乌恩回到了位置上,狠狠的甩动了缰绳:“老头子要跑马了。”
还没等逍遥准备好,这马车已飞一般的前进,此时逍遥明显能感觉到此时行马的速度比上当时从二叔那里逃跑时真是又快上了十倍。逍遥一手抓住马车,一手托住黑衣人,马车在前面跑,兵在后面追,此时逍遥只觉得马头起了大幅度的调转,随既的她又觉得马车与架车人之间的地方咯了一声,她掀开帘子看到乌恩坐的位置与他们的车身之间竟然又隔了一块,但是却被两根胳膊粗的铁链链接着,直到马车在小巷子时急转弯,逍遥发现这样的设计让马车转弯的弧度更大,机动性更强。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乌恩带着马车在小巷里急速穿梭,往城门的方向极速奔去。
对于乌恩的驾驶,逍遥早已见识,自然也是放心得很,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逍遥只觉得马速缓了一些。逍遥往黑衣人面前挪了挪,此时的黑衣人依然昏迷着,逍遥吃力的把她身体扶正,可是却抓了一手的血,逍遥毕竟是世家小姐,何时见过这个,可是本想尖叫却又害怕后有追兵,于是只得往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最后还是痛的来哇哇直叫。
“东家?怎么了?”马车缓缓停下,乌恩伸了个头进来。
逍遥自然不好意思说害怕血咬了自己一口,不过又看乌恩神色放松了些,便问道:“大叔,安全了?”
乌恩点点头,指了指黑衣人:“他什么情况?死了吗?”
逍遥摇摇头,于是也鼓起胆子往黑衣人脖子上的动脉按压,只觉得黑衣人一身冰凉,但是脉搏却非常的强烈,逍遥低声说:“没死,有气。”
“把他衣服解了,看看伤得怎么样。”乌恩跳下马车:“老头子去打点水。”
逍遥看着乌恩本想说句男女授受不清,可是乌恩马上又补了一句:“跟你一样,是个女的。”
逍遥一愣,想着倒也人命关天,忍掉那些血迹,麻利的扒起了黑衣人的衣服。
第7章 一难一决心
初夏的夜并不安静,除了夜鸟的呜啼还有夏虫的嘤嘤声,林间的火把为失落的路人驱赶走露气,加绒的汉子不仅在草原上是打猎的能手,在这深山里也能伙伴们带来食物,篝火上一只兔子被烤得金黄,肉香蒸腾,乌恩用马刀将兔肉割开,好让里面的肉也快点熟起来,他一边翻滚着食物,一边小心的撒着香料。
他的身后,马车在摇晃的火光中斑驳,逍遥看着黑衣人的衣服有点头大,那不仅是胡人的衣衫,更是专业的打装,头上是厚实的篷帽,背后是羊皮斗篷,身上的衣服紧贴身形,身上还有繁多的扣子与皮饰,而皮饰下面还藏暗器,这都与逍遥平日里的锦衣绸缎大不一样。
逍遥只道那日弦阳居初见,黑衣人一袭男装本已是潇洒至极,而今取开篷帽才发现这女子美的不可方物,浮西女子本已立体的五官,高挑的身材驻称,可是这黑衣女子又比起逍遥在天平里见过的胡姬歌伎又多了几分超脱,如果说天平的莺莺燕燕是华丽的花瓶,而这个满身是伤的女子却像浮山之上的大树,她身上的伤痕似乎都成为成长的痕迹。接下来解开那些繁琐的扣子也成了难事,扣子是骨头做成的,若没有十分的力气并不容易把扣子从扣带中取出,逍遥的用力难免碰到女子的伤口,但是似乎这女子晕得深沉,并没有因为刺激到痛处而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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