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上下 出版完结+番外 (楼雨晴/楼心月)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楼雨晴/楼心月
- 入库:04.09
当晚,严君离唤人备上几道记忆中对方爱吃的菜肴,虽然他没说会过来,也不知他会忙到多晚,反正就看看书,等等也好,他若来了,正好可以一道用膳。
一直等到晚膳时刻都过了,也没见到人,心想,对方或许真的很忙,草草吃了点,便让人撤下。
洗沐过后,他仅着中衣,倚在窗边看书,一面等待。
临睡前,意同来请安,父子俩说说话,聊了点今天发生的琐事,孩子要回房时,他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爹今天很忙吗?」
「爹每天都很忙啊。」
也是。
「嗯,去睡吧。」
意同走后,他想了想,怕那个人又整晚熬夜,披了衣正要前去关切,房门正巧推了开来,门外那人踌蹰着,迟迟不敢踏入。
「小恩?进来呀。」
门外的人抬眸审视他,像要确定什么,迎上那道带笑的温暖眸光,这才移步入内。
严君离上前拉了他的手,触着指尖凉意,再不经意拂过他衣上微湿的夜露,心下领悟了什么。「你在外头待了很久?」
「……嗯。」早早便徘徊在观竹院外,挣扎着,靠近一点点;再挣扎,又往前走一些些,直到刚刚,才走到房门前。
短短一段路,咫尺天涯,他走了好多年,走得好辛苦。
他其实很惶恐,不确定今晨那一切作不作数,好害怕对方想想之后,又觉不妥,反悔将他推开。
严君离叹道:「我备了晚膳想等你一起吃,没等到你来。」
「……」严知恩张大眼,先是意外,而后涌现满满的懊恼之色。
于是严君离又道:「对我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想做什么就去做,就像以前那样。你知道,我不会真的对你生气。」
……可以吗?他们,还能再像过去那样吗?
以前的他,可以任性胡闹、可以对严君离予取予求,那个独一无二的地位……还为他保留着?
「……我困了。」不知怎地,带点讨怜意味的话语就这样逸出口。
「嗯。」严君离伸手将他带向床边,宽了衣,替他将外衫挂好,挨靠着一同就寝。
「今天好累,「春」字堂串联其他分部,说咱们薪俸比人家徐府低,仗着人势要求调整薪俸,我气得差点掀桌。」忍不住吐吐苦水,朝那温暖身躯又靠拢了些。
严君离也知对方是在撒娇,安抚地摸摸他肩臂。「真没调整的空间吗?人家也是要养家过活,可能的话让他们日子好过些也无不可。」
「不是那个问题。我们另外还有发放红利,他们只要勤快些,领的只会比徐府多,不会少。他们只是受人挑弄,见着好处便闹闹事,看是否有糖吃罢了。这招我五岁就会玩了。」也不是如他们的愿就没事,开了先例只会食髓知味。
「也是……」要闹,眼前这人是个中好手,谁能比他严二少爷更任性?「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为了这种鸟事浪费我两个时辰,我后来火了,说不满薪俸想走的人,严家绝不强留!在这里先祝福各位前程似锦!」
「啊?」
「你以为有几人敢走?没摸清对手的底也敢来玩。」他严知恩是能让人来硬的吗?
「……我的底倒是都让你摸清了。」难怪敢放肆地玩。
严知恩不着痕迹又移近一些些,蚕食鲸吞,薄软中衣底下透出的肌肤热度,诱得他有些神思恍惚,一时意乱情迷地抚上对方腰际。
严君离一颤,直觉挪身避开,他旋即收摄心神,什么绮思迷乱都没了,安安分分收回掌,闭眼装困,不敢再乱来。
因此,也没瞧见枕边人颊容上浮现,那抹浅浅的晕红。
严君离从不知道,自己腰侧如此敏感,只消轻轻一碰,便觉痒麻震颤。
垂眸凝视枕靠在他肩侧的面容,都二十七岁的大男人了,有时还是会觉得,小恩与当年的三岁小娃没两样,每每瞧着那独独在他面前才会卸下心防的睡容,有些孩子气、又带点惹人怜的脆弱,心房便会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轻将枕在肩侧的脑袋移向心口,张手温柔地将对方护进怀中,感觉那身子微微一颤,轻轻枕靠过来,臂膀随后圈上他腰际,身子贴着身子。严君离笑而不语,只是张臂环抱住,一下下轻轻拍抚着后背。
「我不是孩子了。」微闷的嗓自胸口处传来,那姿态——又不是在哄三岁的他睡觉。
「我知道。」不过就是忍不住想宠他、疼他,那种心情是无论他几岁都不会改变的。
见他有些闷,严君离倾首,轻轻贴上对方唇瓣,熨上温度,浅吮了下。「讨到糖了吗?」
「……」明明都有了一个儿子,还花名在外、玩得比谁都狠的浪荡子,竟因这一记再简单不过的吻——脸红了。
那紧闭着眼装没事,脸庞轻蹭他胸口的举动,顿时让严君离觉得可爱至极。他轻轻笑了,掌心抚了抚对方。「睡吧。」
严知恩知他的底,他又何尝不知对方的?是他心甘情愿任人予取予求,他若不给,那是谁也要不来的。
他们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他会让他的小恩知道,他能给的爱与宠,远比他所要求的还要再多更多。
只因,君恩似海,情根深种。
巷外之章 同眠
我不知道如今在另一个地方,他们是不是已寻着彼此、真正相守在一块儿,但是我很珍惜自己目前所仅有的,这是他们教会我的,尊重每一分感情,好好善待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着的人,把握能聚首的每一寸光阴。
因为——爱情很美,能够相爱更美。
之一 意相同
我,名唤严意同——是梧桐县财力最盛、蜚言流语也最盛的那个严府下一任继承者。
这可不是我自封的,爹从很早就告知这件事,要我早点认清现实。
一般人或许会认为我命好,懂得挑地方出世,不晓得多少人妒羡我这自小含着金汤匙娇养着长大的富贵儿。
真是如此吗?可说是,也不是。
我的身世说复杂,也没多复杂,可要说简单,好像比起别人又特殊了一些些。
我没有娘,只有一个父亲,和一个爹。
娘从我很小时便不在了,我一直是父亲养大的,是而,我对娘的观感始终很是模糊,问了父亲,父亲能形容的也极片面,可是对我的亲爹,他却能侃侃而谈,几乎可以说进骨子里去。
虽然对于这一点,我曾经小小疑惑过,为什么父亲对结发妻子的性情只能说出「温婉」、「大家闺秀」那样浮面的表述,对义弟却是闭着眼也能描绘出形貌?
严府的小公子,其实并不是正统少爷的亲生儿,这点除却身边亲信少有人知道,父亲倒是没瞒过我,因为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倒也不会有特别的情绪反应——例如戏台上演出真假少爷那类身世谜揭露时的崩溃反应。
七岁那年第一次与亲爹见面时还平和得很,平日常听父亲谈起,倒也不觉得陌生,到后来爹搬进品竹轩与父亲同住,年纪小时不觉得奇怪,后来一路看到大,也觉顺理成章,不像外头的人那般大惊小怪。
没错,他们是「在一起」。
以世俗的观点而言,「在一起」无非是一男一女,情投意合,托人说谋,然后成亲生子,共偕白首。可是对他们而言,真的就只是「在一起」,相互陪伴,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好与坏都有对方担待,无关乎世俗或名分什么的。
或许对旁人而言,两个男人一起,听起来惊世骇俗、不伦不类,可是在我看来,就是觉得他们仿佛生来就是一起的,再也不会有谁比他们更契合、更懂彼此、也更珍惜对方。
有时我都在想,找名女子也不见得能如他们这般相契相知、相惜相恋,要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我也愿意另一半是个男人啊!难怪爹一巴上就死也不肯放开父亲了。
话再说回来,我这个富贵小少爷可当得一点都不富贵,虽说是衣食无虞,可父亲在对我的教养上是极为严格的,该要求的从没放宽尺度,疼爱归疼爱,也将分寸拿捏得很好,犯了错该挨的板子更没少挨过,与外人想象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生惯养的日子可是差得远了。
父亲是那种很理智的人,要想把我宠成不可一世的败家子也不容易,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教养良好的贵公子,连对下人也不曾颐指气使,那一身的气质……我很难具体形容,单单是沉静倚坐窗口,那股谁也仿不来、谪仙般出尘矜贵的风雅,就是一幕浑然天成的景致,教人不舍移目——
他唯一不理智的时候,大概也只有遇上爹时吧!小时候我常常觉得很不平,为什么父亲规定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事,换成爹就什么都没关系了?
说到我这个爹就更没天良了,在我满七岁那一天,他送给我的大礼居然是一间布庄,直接扔帐本要我看着办。
再然后,八岁那一年,是三间米铺。
九岁那一年……我决定我受够了(其实是吓破胆了),抢先在他扔给我更多东西以前,哭丧着脸想去找父亲求救。
那几日,父亲染了一场小小的风寒,爹居然就理直气壮把我扔在书房里一个人摸索帐本,自己窝进灶房,为了一锅父亲生病时一定得吃的百合莲子粥,把百来间店铺子搁在一旁,固执地非得亲自熬出他要的熟软度、浓稠度、顺口度——我实在想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