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上下 出版完结+番外 (楼雨晴/楼心月)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楼雨晴/楼心月
- 入库:04.09
「别闹,让我起来。」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是爹倦懒的声嗓。
「那你睡……别手来脚来……唔……」
我慢了好几步,才领悟里头是在进行什么好事。
相隔于内外室的布幔半掩,隐约只见纱帐内,一双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小恩,别压着我……」
「又不是没压过。」然后是暧昧的啾啾声。
果然!我其实有偷偷猜想过,父亲看起来文弱秀气,八成被强势又霸气的爹压得死死的,比较适合「坐享其成」的那种吧……
「严知恩!」父亲似是怒了,一个翻身,反压住对方。
不、不会吧?!
事情其实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吗?
「叫你别乱来,听不懂吗?」
「……」
爹也不晓得咕哝了什么,便听父亲半是无奈地叹息,低头安抚地吻了吻。「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担心你。更早那几年,你酒色财气哪样少沾了?别以为你真能活得比我久。淡情少欲,多陪我几年,不好吗?」
「别担心,我会比你多活几天……」
「你最好说到做到。」
然后又是一阵体息交缠、以及似有若无的喘息声……
再偷窥下去就不道德了。我赶紧往门外退,掩妥房门前,一声似有若无的呢喃声飘来。
「哥……」
我脑海麻了一下。
这就是那本书册里形容的……我所无法想象的那种情韵吗?
轻轻的、很缠绵,带着柔软地、化不开的浓浓情感,丝丝缕缕,黏腻催情得教人耳根都红了,不难想象,父亲一定更招架不住。
我想,我还是晚点再来请安好了。
◇◆◇
那一年,是我人生最圆满、也最安逸的一年,有爹、有父亲、还有我心爱的萧眠,都陪在我身边,往后,就算再如何幸福,总觉得还是缺了那么一小角,无法圆满,偶然想起,仍会涌现淡淡的悲伤。
我和萧眠依然停在牵牵手、亲亲抱抱的纯情阶段,没有再进一步,不过单是如此,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日,我记得是中秋佳节,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吃喝喝,父亲取出两坛酒,爹当时颇惊喜。
「你还留着?」
「嗯。」父亲向我解释,这是许多年前他与爹一同酿制的。「你曾说,这酒得留待人生至悲或至喜时才开封。我成亲那日,见你一人在月下怆然独饮,我心里……很是难受。」
爹挪挪椅,靠坐过去,在父亲耳畔笑谑。「就是存心要你心疼。」
父亲横他一眼。「我现在想拿出来,与最亲爱的人共饮。」
「你的意思是,你很快乐?」
「嗯。对我而言,人生至乐,莫过于此,我很满足,也很快活。」
爹似乎对这答案挺满意,干脆地开了坛口,为我们三人斟上满满一大杯。
酒过三巡后,我们都有些许薄醉,爹闹开来了,借由几分醉意缠着要喂父亲酒,而且是那种很情色的喂法。
「别闹,意同在这儿。」
「他不是孩子了,说不定他与萧眠玩得比我还疯。」
我立刻识相地接口。「请随意,不必理会我的存在。」
为了让他们自在些,我借口要去外头走走,吹吹风醒酒,不想坏了此刻的好气氛,毕竟,父亲内敛的性情,向来极少有明显的情绪外露,但是这一晚,他真的很开心,眼眉净是掩不住的笑意,连爹失了分寸的缠闹行止,都睁只眼闭只眼地由着他去。
我人都还没走到门口,爹已经迫不及待欺上前去,噙住对方的唇,几许酒液沿着交缠的唇际滑落,他吻得激情又热烈,我脸都红了,赶紧目不斜视,加快脚步退出门外。
其实我也没去哪儿,不过就是站在铜雕护栏边赏赏月色而已,主要是想让爹和父亲独处,说说体己话。
「这是……原来在你这儿,难怪我找了好久,就是找不着。」
里头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父亲不知拿出什么,让爹很惊喜。
「你走后,我去拾了回来。」
「……池水很冷,难怪你又病了。」
「既然知道,你还泡了一夜池水?」
「我自己扔的,当然要自己找,你何必为了我的任性,病上这一场?」
「你啊……」父亲没辙地叹息。「不是真心想这么做,却每每为了激我而意气用事,事后才来懊悔,损人又伤己,这种个性真要改改。」
「你以为我对谁都这样?那是你,我闹不成熟的孩子脾气,也只对你。」
父亲悠悠叹了一声。「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接下来,大概得替儿子筹办婚事了。」
这是什么老夫老妻对话?因为提到我,也就顺势侧首,往偏厅口的方向望上一眼。
爹正侧躺在长榻上,枕着父亲的腿,闲适地半眯着眼;父亲长指灵巧地游移在脑际几个穴位,力道适中地替爹揉按着,那画面是说不出的和谐、宁馨。
「还疼吗?你近来似乎常闹头疼。」
「一时开心,有点喝多了。」
静默了下,父亲再度开口。「你真不打算告诉意同,萧大掌柜根本没有儿子的事?」
「说来做啥?他要会因为这种事就决定要或不要萧眠,那这种薄弱感情,不提也罢。」爹理所当然回应。
什、什、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萧家没有儿子?那萧眠哪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我脑袋一阵打结,爹说的「这种事」,到底是哪种事?莫非——
一道惊雷劈上脑门,萧眠——原来是领养的,并非萧掌柜的亲生儿子吗?
爹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才不会因为身世这种事就嫌弃萧眠,成为弃儿又不是他愿意的,而且他对养母孝恭至极,这多难得啊!我敬佩他、心疼他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不要他?
唉——这事应该早让我知道的嘛,这样我一定会待他更好、更疼惜他的。
「……你说得好理所当然,真不是为了整儿子?」
「当然不是。难不成——你在意这种事?」爹眯眼,朝父亲瞧去。
「……你其实是拐着弯在问我,后不后悔吧?」
「也是。你顺道答一答好了。」
爹,你这人真的很死要面子,就坦率地问父亲,与你在一起后不后悔就好了嘛!何必拐着弯,又刻意表现出很不经意的样子,看起来很惺惺作态耶。
「我不后悔,小恩。来生我还是希望遇上你,但是这回,我会贪心地渴求能以更适合的身分与你相遇,少走些冤枉路。」
「说到底,你还是在意的!」
「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遗憾?不能子孙满堂,让世人认同我们。」
「一点也不,我们还有意同,他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强过别人不肖子孙满堂,败尽家产。你若有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倒还不如求个平安康泰的身体,少受些折磨,这比什么都重要得多。」
「无论我们身分如何不妥?」
「当然。只要你还肯要我,我一定守牢你,就像这一世。」
「嗯,约好了,谁也不能悔?」
「不悔。」
那时我只觉得,这两个人也太未雨绸缪了些,今生都还没走完,就急着商议来生之事,日子都还长着呢!
那时的我哪里知道,以为还长长的人生,一转眼就到了尽头,那夜琐碎的家常话,竟成了诀别语,音容笑貌走入回忆,人间从此绝响。
此后,只能在梦里,低回思忆,年复一年。
之三 魂梦相随
中秋过后不久,父亲走了。
明明,前一刻还言笑晏晏的人,下一瞬就没了,教人如此措手不及。
父亲是在睡梦中走的,无病无痛,走得极为安详,也因为事前完全没有徵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无,至今仍无法接受。
爹像是早预料到了一般,没有任何的意外,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有条不紊地着手处理起父亲的身后事。
看着布置好的灵堂,我的泪水再也无法自抑,汹涌成河。
「哭什么?没出息。」爹斥了我一句,依旧镇定地指示着婢仆打点里外。
父亲头七这夜,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是要让爹最后再单独与父亲说几句心里话,还是父亲会希望他在这世上最关爱的两个人都能陪在他身边?
然后,爹便开口了。「待着吧!我也需要——有个知他、懂他、也爱他的人,陪我谈谈他。」
于是,我留了下来,安静地陪着他摺纸莲花。
过了大半夜,他才缓缓开口,告诉我说:「严老爷当年请高人批过命,说他最多活不过四十九岁。多年前,那位指示我的高僧也不约而同地断言,四九是他的命数,谁也更改不得。所以严老爷即便想借尽我的阳寿来为他延命,也不敢真与天争。这些年来,我早有心理准备,能陪着他走到这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了。」
难怪爹接受得如此坦然,不曾如我一般慌了手脚。
如今想来……中秋那一夜,真是在交代身后事?父亲知道,这会是我们团圆的最后一个中秋,甚至开了珍藏的那两坛酒,让爹与我知道,这一生,我们给他的快乐很多很多,人生至乐,他已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