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伤心、也不难过的。
听到靳桑浯的声音,她要说的话却是分手。
其实她心里是想着,这和桑浯又有什么关系呢,做错事的是她的父亲,而不是她。
她那么好、那么好。
那么好的桑浯, 会慢慢地忘记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自己不久也会死去了吧?
这样多好,什么都解决了。
不用想着自己爱上了仇人的女儿。
可是最后并不如她所愿,她的手术成功,并且慢慢痊愈了。
她想, 大概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并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低,或者……
她的求生意识,比自以为的高。
*
接下来的两年是迷茫的, 除了读书,好像人生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一样。
看文献、写论文、写一些企划案,也和人交际,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飘荡在这个世界上。
她会摸着自己的心脏,感受着那里的跳动。那个时候她才会相信,医生没有使什么魔法,剜走了她的心。
她的心还在的。
好在有一些同学并没有因为她游离的灵魂而排斥她,她的师妹赵萧年成为了她的好友。
毕业后也有幸去她公司里工作。
她没有关注过靳桑浯,甚至有意避开她的消息,但是同在一个圈子,靳桑浯的消息还是或多或少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比如靳桑浯接手革新了,比如靳桑浯让革新的健康手环换代了,比如靳桑浯订婚了。
她知道靳桑浯订婚的消息时,是镇定的,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镇定过。
但是她会在夜半时哭醒,但是明明没有做梦啊,怎么就会哭醒了呢?
她揉掉眼里的泪,夜深而静。
窗外时而闪过不知来自哪里的灯光,透过窗帘,飘到天花板上,忽闪着斑驳的影,像灵魂的碎屑在飘荡。
*
后来于明辉生病了。金学章是先找到于明辉的。
不知何故,他对靳桑浯有着深切的憎恶。
不知如何,他知道了叶家和靳家的爱恨恩怨。
他提出交易,公司做到革新这么大,肯定有很多灰□□域。叶念斯借着当年和靳桑浯的一段情,想办法得到靳桑浯的信任,拿到相关材料。但是只有材料,很可被革新在政府的人脉压下来。所以,他负责将这些材料通过自己的渠道发出去。
她原本是不想和他合作的,但是禁不住病重舅舅的“最后的心愿”。
于明辉是需要肾移植,但是这只是叶念斯回去的借口。
所以连电都买得很少,因为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离开。
金学章为了掩护自己,还打算提前暴露了自己在革新的人,让她们放松警惕,以为已经将内鬼抓了出来。然而本来打算在得到收购剑明思的信息报告后自然而然地让那个人暴露的,但是没有想到早已被靳桑浯察觉,并且利用这个人让他大败亏轮。
后来他见她们一直没有进展,还故意放出追求她的□□,希望能勾起靳桑浯的占有欲,推动她们的感情发展。
在革新收购牧沃伦的庆祝仪式之后,金学章对她颇有不满。
但是金学章如何,她不在意。
她只在意她要伤害这世上最好的靳桑浯了。
靳桑浯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孩子。
她回到了靳桑浯的身边,但是却带着伤害她的目的。
一开始她是踟蹰的,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她挣扎又彷徨,那是比整个世界都要好的靳桑浯,但是却是自己仇人的女儿的靳桑浯,是自己这次要伤害的对象。
可是一切的犹豫抵不住想要靠近她的本心。
她只能背着自己去爱她。
自欺欺人,一晌贪欢。
可是这个任性的自己却越来越大,那个“理应”的自己越来越小。
靳桑浯对她那么好啊。
让她如何不爱她。
她只能背着自己去爱她了……
*
第二天早上,她跪坐在床上,拿起手机看到靳桑浯的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前一晚的。
她去医院时就设了静音,所以一直没有听到。
但是听到了结果也是一样的,她没有办法在那种心境下接电话。
深吸了一口气,回拨,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了靳桑浯温柔清澈的声音:“念斯。”
“昨晚去医院,开了静音,一直没有听到电话,抱歉。”她说。
“没事。”靳桑浯很体谅地说,“你情绪不太好?怎么了?是舅舅病情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叶念斯苦笑靳桑浯对她的情绪如此敏感,随口编着谎话, “就是昨晚你不在身边,不是很习惯,有点失眠,没睡好。”
靳桑浯轻轻地笑了,她的声音那么好听,仿佛融入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叶念斯缓缓躺下,心里挣扎着放松了身子,将手机贴在脸上,舒展四肢,问:“你在干什么呢?”
“在和你打电话呀。”靳桑浯语调轻轻地说。
她是不会用撒娇的语气说话的,但是叶念斯只觉得那声音像一朵棉花糖,甜腻腻地就飘进耳朵里。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你也会说这种无营养的话哦。那你打算干什么呀?”
“打算去吃早餐了,然后要和澄非去机场接苏虞了。”靳桑浯说。
叶念斯不禁莞尔:“澄非决定去了?”
“嗯。”
“那你去吃饭吧,我也要去医院了。”
“嗯好。爱你。”
叶念斯怔了一下,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道:“我也爱你。”
收了线,叶念斯脸一侧,手机滚落床上。
她抬起手捂住了眼,仿佛光线太过猛烈,即使窗帘还没有被拉开。
太可耻了,她想,自己完全没有资格露出笑容、没有资格展现舒适的动作、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
早饭正吃一半,季澄非按响了家里门铃。
靳桑浯看一眼时间,离席苏虞飞机降落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知道季澄非心里忐忑,便不多说。
季澄非开车,一路上如临大敌的模样,比刚刚摸车的叶念斯看上去都要紧张一些,靳桑浯不由失笑,随意想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我今早接一趟苏虞,下午要接我爸,明天接小姨,两天就要跑三趟机场。”
但一说完,她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因为她本想缓解好友的紧张,没想到对方却微皱了眉,“你爸要回来?春节不是都没回来吗?”
“说是要祭拜一下祖辈,还有给我妈扫墓。”
“那他老婆和她一起回来?”
“嗯。”
季澄非眉头一挑,“不会他老婆也要给你妈扫墓吧?”
“不会。我和小姨都不会同意的。”靳桑浯认真地回道。
*
到了机场果然时间还早,先去星巴克,季澄非要了杯热可可慢慢吮着,做着见席苏虞的心里建设。
明明不告而别而且一消失就是很多年的人是席苏虞,为什么她要在这里忐忑?她应该等一见到席苏虞就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才对。
季澄非觉得这非常没有道理,但是理智并不能解决暂时不能疏导自己情绪的问题。
反观靳桑浯,同样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她就很闲适地靠着椅子,看着手机。
飞机降落的广播传来,季澄非两口将可可喝完,同靳桑浯一起去了大厅。
季澄非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因为她的脑子里总是胡乱地冒出以前的事,最后还是靳桑浯发现的席苏虞。
席苏虞应该算是正统的工科女学霸,但是比艺术系的女生还貌美如花。
季澄非和她认识已经很久了,应该对她的外貌都免疫了——至少她现在对着靳桑浯那张漂亮的脸都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当看见席苏虞的那一刻,那双巧克力颜色的眸子望过来的时候,其中浅浅的笑花漾到眼睛下面,凝成两条卧蚕的时候,季澄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不会跳动了。
当席苏虞给了靳桑浯一个拥抱,接着又抱了抱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连忙不动声色地喘了几口气。
“欢迎回来。”靳桑浯率先说道。
季澄非连忙跟上:“欢迎回来。”
席苏虞微笑着回道:“谢谢。”
她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如果说靳桑浯的声音如春日清晨间的露珠,那么席苏虞的声音便像夏日夜晚里启的一坛酒,少了几分清澈,多了几分低醇。
到停车场的路上都是靳桑浯在和席苏虞聊天。
其间席苏虞不忘笑得一脸温婉大方地问:“你们家叶念斯呢?”
靳桑浯笑着回道:“她回昆布市了。”
季澄非暗暗腹诽:你看同样是微笑,桑浯看上去就让人如沐春风,而席苏虞一看就是背后有着坏心眼的。
等看着席苏虞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和靳桑浯一起坐在后排,季澄非手摸到车钥匙了才想起来问:“把你送到哪?”
“昌安小区。”
季澄非瞬间瞪大了眼,和她是一个小区!
席苏虞望望靳桑浯,说:“是桑浯安排的。公司给我配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