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主人也恰好走到眼前,见到是他,不由吃了一惊:“董大人——”眼尖的看到他身上的血迹,不由“哎呦”一声,急忙道:“大人您这是——我去叫……”
“南思,怎么回事?”沉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明明是早上刚听过的声音,然而从生死关前转了一圈回来再听到,却恍如隔世。董贤一阵恍惚,眼前也逐渐昏花起来,耳边模模糊糊听到南思焦急回道:“陛下,董大人他流了好多血,我……”
淡淡的龙诞香的味道瞬间扑入鼻中,扶着自己的人骤然换成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董贤勉强睁开眼,正对上刘欣黑沉沉的眸子,嘴角扯出一个笑,透支多时的身体终于熬不住,安心的昏了过去。
刘欣堪堪接住他下滑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鲜红,仍有温热的血从受伤的地方不断涌出来,初时的慌乱到现在反倒稳定下来,一边吩咐南思叫人把董贤抬回寝宫找御医查看伤势,一边作了个手势,一个黑衣人瞬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去查查怎么回事。”
居然在这里伤了他的人,这宫墙之内果真卧虎藏龙。刘欣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心里记惦着董贤的伤势,吩咐完便匆匆赶了过去。
躺在床上的人静静的闭着眼,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现出病态的白。刘欣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有多久没见过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虽然南思说时间不长,自己却觉得过了一辈子一样,原来这便是书里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早上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朝堂之上,强压制住内心的狂喜没有召见他,不过片刻功夫,却已经伤成了这样。刘欣不觉握紧了袖中的手,转头问候在一旁的御医:“伤势如何?”刚刚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样子,自己的心顿时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眼睛一动不敢动的盯着他,就怕,就怕一眨眼的功夫,再也看不到了。
“回陛下,董大人没有大碍,只是些皮肉伤,多吃些补品养些时日即可痊愈。”回话之人是自己信得过的,刘欣遂放心地将目光重新转到董贤身上,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一看又发现了异样,董贤脸上两三道纵横交错的血痕醒目惊人,“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柳世映回道:“陛下不用担心,微臣已为董大人敷了秘制的药,不出几日……”
“会不会留疤?”刘欣打断他问道,柳世映似乎没想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方回道:“董大人脸上的刀口甚深,微臣只怕……”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刘欣挥了挥手,柳世映遂闭上嘴,收拾了东西小心退了下去。
一旁的南思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刚叫了声“陛下——”便被刘欣打断,刘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你也下去吧,让朕好好歇会儿。”
南思将手里的东西放至一旁的小案上,轻声道:“陛下别忘了吃药。”说完也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刘欣伸手轻轻抚着董贤因不适而紧紧皱着的眉头,不禁叹了口气。
67第六十七章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连绵不绝传入耳中,刘欣不胜其扰地轻咳了一声。殿外有机警之人立刻会意,上前小声劝慰:“娘娘,陛下刚用过药,恐怕这会儿正在歇息。若是扰到了陛下,小的们大不了担个职守不严的罪名,只是怕连累了娘娘千金贵体,小的们便是罪该万死了。不如娘娘您先到偏殿歇会儿?等陛下醒了,小的一定马上通报给您。娘娘您看如何?”话语中透出小心翼翼之意,面上更是做足了为难之态,都是宫中人精似的家伙,何况皇帝身边的人,最是擅长应付这些看上去娇滴滴弱不禁风实际上却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谁知眼前这位却不领情,只把帕子在眼角拭了拭,依旧不为所动的跪着。内侍待要再劝,这位却微微抬头斜了他一眼,目光鲜有的凌厉,满是露骨的恨意。内侍不由打了个激灵,却听她口中柔声道:“陛下不见臣妾,臣妾便一直在这里跪着。”说罢仍是低下头去,只见双肩微微耸动,似是压抑着哭泣。内侍无法,只得退到一边候着一边焦急的搓手。
外面安静下来,刘欣坐在床边,握着董贤的手,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一时舀不定主意,不知待他醒来后自己该舀什么态度来面对他?若是还像之前那样对他不理不睬,不知他又要闹出什么枝节。若是与他温存,岂不又将他卷入这是非之中?举棋不定间,忽感手上一紧,低头看去,董贤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
“我……”
两人同时出声,听到对方说话又同时沉默下来,互相看了几分钟之后,刘欣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掩饰住尴尬,道:“你好好养伤,这件事朕自会查个清楚。”说罢抽出被董贤反握住的手,起身便要离去。
“陛下可还记得曾经说过的为君而悦?”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刘欣正欲前行的身影骤然停住,为君而悦,怎会不记得?自第一眼看到他,便情根深种,时至今日,心如磐石,仍不可转。
“为人君者,自当君无戏言,想必陛下记得清楚。若是陛下公务繁忙,偶有一二忘了的话,恕微臣逾越,斗胆提示陛下……”刘欣不由苦笑,口舌之上这位向来比他尖利,何况相处许久,对他自是有所了解,平淡无奇的声音听上去尊敬有礼,恐怕实际上已经是怒极了,正所谓平静之下波涛暗涌,无奈只得重新转回身来,却仍做不知状:“爱卿此话何意?”
还跟我装糊涂?很好。董贤在心里冷笑一声,挑了挑眉,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床边,虚弱着声音道:“陛下爱民如子,必不忍看臣,咳咳……还请陛下屈尊移驾,离臣稍近一些,方便说话。”
刘欣不动声色地走回去在床边坐下。董贤以眼神示意自己十分虚弱,需要他再靠近一些。刘欣低下头去,又见董贤微微仰起头冲着他努了努嘴,一副相隔甚远说话不便的样子,无奈只好又弯下腰靠近了一些。两人对望了大约十几秒钟,董贤突然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笑意,刘欣不禁有些痴了,董贤温热的呼吸扑在耳边:“吾意与君相知,君可愿否?”尚未来得及思索这句话的意思,刘欣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按倒在床上。原来不知何时,董贤那只没受伤的手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正环在他的腰间。
两人近在咫尺,鼻尖几乎相碰,彼此眼睛里映着对方的样子,董贤低喃了一句,扬起下巴准确的找到刘欣的唇,微微张开口便含了进去。两人相思已久,不碰则已,一碰之下不觉动情,轻吻变成深吻,深吻渐渐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待到一吻已毕,两人俱是气喘吁吁,稍微平复了下呼吸,董贤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舌尖扫过两人交缠时留下的水迹时,刘欣眸色一沉,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且不知死活的主动挑起事端,什么该不该,什么合不合理,全都丢在了脑后,转而侧头含住他的舌与自己的缠在一起,手也不由地悄悄摸进了被褥里。带着凉意的手轻巧地探进胸前的衣襟,摸上那突起的一点来回揉捏,引得董贤一阵颤栗。
意迷情乱之际,却听身下之人一声闷哼,刘欣瞬间清醒,想是动作激动之下触动到了他的伤口,遂心疼地掀起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查看。董贤遮遮掩掩的躲过,道:“不碍事。”
刘欣看了他一眼,董贤自知理亏,安安分分地任由他查看。他那只手臂伤口极深,方才情动,一时忍不住欲伸过去抱住刘欣,却不料一动之下牵动伤口裂开,不仅浸透了层层重重的纱布,连被子上都沾染了许多。
刘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悦道:“好好待着别动,朕去唤御医。”说罢便欲起身,谁知手却被人紧紧拉住,低头正对上董贤睁大的眼,心下一软,遂放缓了脸色道:“我不走。”又提高了声音吩咐道:“去传柳世映来。”门外立即有人应了一声传令。
董贤望着他,张了张嘴,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摸。刘欣忙阻止他道:“不要摸。”董贤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放下手来,问:“能不能舀个镜子给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个要杀他的人在他脸上是做了些手脚的,刚才睁开眼看到刘欣,一激动把这回事给忘了,现在想起来,看刘欣不佳的脸色恐怕是有什么问题。
刘欣愣了一下才四处寻找镜子,然而找了一会儿发现偌大的寝宫里竟没有一面镜子,这才想起来自柳世映说董贤可能会留疤的那一刻起,自己便下意识的让宫人把镜子都撤了下去。
董贤看他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空着手回来,不禁疑惑道:“这宫里的镜子呢?”刘欣尚未回答,便听到门口有宫人禀道:“陛下,御医到了。”
“进来。”刘欣一声令下,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然而随着柳世映进来的,还有一个董贤不愿意看到的人,跪倒在刘欣面前,抽噎着柔柔弱弱地请安:“陛下圣安。”刘欣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斥道:“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除了御医,朕有传其他人进来吗?该当何罪?来人呐——”底下跪着的宫人们吓得簌簌发抖,董燕本是双膝跪地,闻言立即向前挪动几步,抱住刘欣的腿哀求道:“不关他们的事,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吧。是臣妾听闻兄长被奸人所害,坐立难安担忧不已,才大着胆子闯了进来。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好,求陛下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