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被捏的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只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王昭看,王昭略微松了手劲,道:“说!”
南思的眼里犹有惧意,立刻道:“南思的命是王家救的,南思此生至死报答王家。”
王昭琢磨不定的看着他,似在考虑他的话的真假,过了一会儿道:“为何要对大哥说那番话?”
“董贤对陛下意义非凡,那位大人说要利用他来牵制陛下。另外,”南思顿了顿,不经意的瞄了他一眼,道:“大人花在他身上的时间过多了。”王昭蓦地收紧了捏着他的手,南思涨紫了脸色,断断续续道:“留他在这里会干扰大人的心神,所以他必须离开。”
王昭的眼里现出森然寒意,缓缓松开手放开他,片刻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又冷声补充道,“若是那番污蔑之词再让我听到,休怪我心狠手辣。”
南思抚着胸口咳了几声缓过气来,回到王昭为自己安排的住处,也不点灯,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坐到床边,一边轻轻揉摸着脖颈一边低声冷笑道:“董大人,董圣卿,我倒要看看,你对他有几分情意。我倒要看看,你的这份情意可比得上我南思,哼!”
翌日,王昭一如既往的与董贤一起用饭,期间董贤欲言又止,王昭只作不知。直到用完饭,董贤方叫住他,期期艾艾道:“显明,我离京月余,长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大哥想要知道些什么?”王昭反问一句,董贤愣了一下,脑子急速快转道:“朝中……我在朝中虽说只是挂个闲职,但是到底是朝廷官员,无故离职这么多天,没有人起疑么?”
王昭似是释然的笑了笑,安慰道:“大哥不必挂心,临行之前我已安排妥当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再加上龙椅上那位的配合遮掩,更是百无一失。当然,这话王昭是不会对董贤提起的。
董贤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看着王昭收拾东西,心中一动,随口问道:“显明如此温柔体贴,可有意中人?”
王昭几不可见的红了脸,我的意中人不就在面前?对着董贤询问的眼神,实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理智及时制止了他,王昭清咳一声掩饰尴尬,道:“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董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干娘去世的早,你的终身大事,大哥自然是责无旁贷,要多为你留意一些了。”
“没有。”王昭快速否决,董贤想了想,转而问道:“你觉得锦铃如何?”
王昭想都不想回道:“锦铃天真烂漫大方豪爽兼温柔体贴,实属难得。”
董贤扑哧笑道:“温柔体贴?显明,你确定你说的是锦铃?”
王昭脸上现出尴尬之色,锦铃名义上是董贤的侍女,但王昭知道这位大哥一向待人温和,锦铃与他日夜相伴,感情自是比一般的主仆来的深厚,因此言语间也就尽量捡着些好的说,没想到被董贤揶揄了。
董贤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说起来,锦铃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如……”
“大哥,我还有要事处理,你好好歇着,稍后我再来看你。”不待董贤说完,王昭就意识到了他的想法,慌忙打断他,丢下一句话就溜之大吉。
董贤愕然的望着他狼狈的身影,无奈道:“我话还没说完——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只是……”该怎么开口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经过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的考虑,南思的那番话不管是真是假,毫无例外的是都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让他乱了心神,以至于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这里待下去。一个人的话可以骗人,眼神却骗不了人。想到那日刘欣被汗水浸湿的衣衫,极力掩饰却仍露出马脚的痛楚表情,董贤有些惶然,心底蓦然涌上不安的情绪,到底怎么回事?或许是时候该问个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痛苦扭头,元旦完结什么的,才不是我说的呢……
无力望天o(︶︿︶)o
63第六十三章
“显明。”这日用过饭,董贤看着王昭欲出门的身影,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出声叫住了他。
“大哥有话要说?”王昭转过身来,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脸色,心里已然猜到了他要说什么,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贴心的开口问道。
董贤在脑中快速的组织着语言,试图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一向有些莽撞,做事也欠加考虑,当时任性之下擅自离京,并未考虑后果。现在想来,京里恐怕已经乱成一团,虽然不知为何时至今日,严惩的文书还未到这里。但是……”
王昭静静的站立在一旁看着他垂着眼帘说话的样子,拢在袖里的手不觉慢慢握成一团。
董贤轻轻扯了扯嘴角,似在自嘲又似在回忆,轻声接着道:“人么,总得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身为朝中一员,不仅不能救百姓于水火,不能为君上排忧解难,反倒因一己之私而任意妄为擅离职守……”顿了顿,王昭听到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又接着说下去:“无论如何,无论……无论京里等着我的是多大的罪名多重的刑罚,我也不该逃避了。”
王昭立在一边面带微笑的等着他说完,袖里的手心已经被深深陷进里面的指甲掐的一片鲜红:“大哥的意思是……”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董贤却觉得有些愧疚和莫名的心虚,颇为局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不乐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我想,是时候回去了。”
王昭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大哥准备什么时候起身?我送大哥回去。”
“不用了,”董贤打断他,看他似有不满,忙道:“显明事务繁忙,不必特意抽身,再说,这次本就是我自己任性而来,若是连累了你,大哥于心何安?”
王昭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上前几步紧紧抱住他,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大哥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亲如手足,何须如此客气?大哥为人磊落,一人做事一人当,怕连累兄弟,我却无时无刻不想跟大哥同生同死。若有朝一日,大哥出了什么事,显明定不独活!”
董贤初时有些惊愕,待听到他这番话里的语气中所持有的坚定和断然又让他不由心生感动,反应过来后随即假啐了他一口,连声道:“呸呸呸!快呸掉!能出什么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我兄弟定能长命百岁!”
王昭稍微僵硬了一下,然后耍赖似的在他颈窝拱了拱,闷笑道:“是是是,听大哥的,长命百岁!”又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长命百岁白头偕老。然而想到董贤回去的原因,说的是为了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恐怕多半是为了刘欣,心里又不禁一阵堵,只好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有气无力的垂下了搭在他颈窝的头,贪婪的呼吸着属于他身上的气息。
温热的气息一阵阵的扑在耳后,董贤不适的微微挪了挪,立即被王昭更紧的抱住,靠在身上的人半晌没有说话,董贤有些疑惑,轻声唤了句:“显明?”
又是沉默半晌,王昭才闷声道:“大哥什么时候动身?”
董贤早就想好了似的,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越早越好,就这两日吧。”
王昭心中一窒,虽然极力稳住,声音还是不自觉的拔高了一拍:“这么急?”
董贤听到他言语中的失落,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道:“早晚都要受这一遭,分什么急不急。早些回去,心里吊着的这块石头也好早点落地图个安心。”
王昭闷声道:“其实大哥大可不必如此,若是上头追究下来……反正当初是我出的主意,怂恿大哥跟我一起来的,若是追究下来,显明一人顶着便是,必不叫大哥受了委屈。”
“胡闹!”董贤低声斥了一句,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起来,“大丈夫立世为人,我自己犯下的错怎可由你承担!我虽是肆意惯了,但这等嫁祸于人自享安乐的事情却是断断做不出来的。虽说一路而来是你带着,但,若不是我自己肆意妄为,放任自己而来,谁又强迫得我?”感觉抱着自己的人似乎颤了一下,董贤遂放轻了语气又道:“大哥知道你一心为我,不愿我受苦,反过来亦是如此,大哥又怎能看着你为了不相干的事情而受牵连?”
“大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怎能说是不相干的?”王昭不服气的反驳道。
董贤笑了笑,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擅离职守这罪名可大可小,我在京里虽只是个小官,但家里在官场中好歹也算是有些势力,上头应该不至于太为难我,最多就是罚些俸禄禁几个月足。你却是孤身一人,若是就此回去,不知道会被安上什么罪名。若是再有平时与你看不顺眼的人趁机落井下石,大哥官卑言轻,到时候怕是心有力而力不足了。”
虽然知道有刘欣护着,没有人敢为难董贤,然而王昭的心底还是没来由的涌上一阵阵不安,抱着他的手臂不觉的又收紧了一些,试图找些理由来阻止他回去:“大哥伤势刚好,不适于远行,不如再等些日子,待痊愈了之后再作打算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