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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满目山河空念远 (吴骅)



二十一日早朝,禩贝勒递交条陈:

「臣胤禩等谨奏:

今日拙见,四阿哥病,现虽不致失音昏迷,但亦重大可危。今其住所又系太后祖母、皇父畅春园往返之路。皇父身体甚是紧要,又临近端午祭祀。然若以皇父名,诓其入内,亦属非理,断然不可。遂今臣等联名俱奏,即于二十七日迁移直原府。迁移后诸项事宜,胤禩愿一力承担。为此谨奏。

胤禩、胤祉、胤褀、胤祐、胤禟、胤俄、胤裪、胤祯。」

而康熙的回复,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知道了,着勤加医治。

胤祥近乎是快马加鞭冲到了雍正爷别墅园中,面色惨白地哭跌进去,幸好被守在门口的苏培盛眼疾手快地拦住,给这位小爷带上了口罩方准许进入。雍正爷烧地迷迷瞪瞪,就听到了胤祥略到了委屈愤懑的怒吼:“四哥,我还当八哥同你密厚,此次皇父祭奠莅临畅春园,却是他牵头逼着兄弟几个签字,让你移府!”

雍正爷本来还有些迷顿的神思似乎在一瞬间清明了一下,他呆呆地望着床帐,近乎费力地转了转眼睛,粗喘嘶哑地道:“……胤禩?”

前几日他一度昏昏沉沉的,腹泻到近乎脱水,耳鸣晕眩中,似乎曾经听见胤祥来过。而胤祥在他榻边似是说过什么,却又顾虑着他的心情,只咬牙赌咒自己绝不同意那劳什子玩意儿,四哥都病成这样了,万一路上有了什么闪失,谁担当的起?!

那个时候他隐约觉得这事儿听着怎如此耳熟,却无甚精力多想。他自知这次是江南事情办得不利,杵了皇父的肺门子,他又失了母族助力,自然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让他到底一直记着上世十三被冷落十年的事情,将昏未昏之际,只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十三,切莫出头。

今兹看起来,竟然是那事么——

上一世康熙五十五年,胤禩感染伤寒,被他和老三带着头,定下了迁府的决定。

雍正爷眼前一阵发花,他呆愣了好半晌,才从撕裂般地头痛中扎挣了出来,他喘着气,用手死死地扣住了床沿。近乎艰难地问道:“小……胤禩,怎么说?”

十三喉头梗着,半晌出不来声。雍正爷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十三扶住了四爷的手,惊觉哥哥不知何时竟然瘦了两圈有余,只得一字一句,将那诛心的条陈吐露了出来。

“四阿哥病,现虽不致失音昏迷,但亦重大可危……”

“若以皇父名,诓其入内,亦属非理,断然不可……”

“迁移后诸项事宜,胤禩愿一力承担。为此谨奏。”

雍正爷断断续续地重复了出来,每吐出一个字,身体都在打颤:“呵呵……呵呵……”

胤祥显然是吓着了,扭头就想要叫医生,他没想到会将四哥刺激成这样的。然而没等他张口,衣袖就被雍正爷死死地攥住了,用劲儿之大,简直不像个病笃之人。

“不用……”

胤祥急忙用衣袖去拭他额上的虚寒:“怎么不用?!”

雍正爷却倔强地摇了摇头,眼神之中一片痛苦,面上却是惯常的倨傲:“因为……都是四哥自找的,都乃报应。”

谁又说这不是报应呢?这些字句,分明是他上一世,一字一句,伙同老三一起,亲自草拟在条陈上递交给康熙,请求让重病之中的允禩迁府的。怎能不是报应?其实即便有皇父的暗示与威胁,若非他将皇位看的比……天下本没有什么什么“不得已”,不过是“你没有那样东西重要而已”。他心头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迷迷瞪瞪地便睡了过去。

雍正爷飘飘忽忽地做了很多梦。

纷乱而陈杂。

时而他是青年,邀约这另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开府时候定要居在一起;时而他尚且十八,有个刚刚领了差事的少年一脸讨喜地给他选了一匹最上等的马;时而他又过而立,骤然看到一个披着猩红披风的青年,在风雪之中哀哀凝望,那人满脸倔强,眼神之中却是藏都藏不住的挽留,只是他却转身离去了。

再见到的时候,那俊秀之人,已在御座面前跪残了一双腿,拄着拐杖,艰难却倨傲地不肯倒下;天空之中嘶鸣着海东青尖锐的鹰啸,转眼间两只垂死的鸟儿却躺倒在笼中;那时候开始,他就找不到他了,像是在雪地里迷失了方向,不管往哪儿走都见不到颀长身影,却在午夜梦回,有个穿着大红猩猩毡、带着暖帽的身影在路口遥遥相望,他追过去,影子却消失了。

他邀请过他,蛰伏着筹谋大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人冷笑着,啐了他一口;熟悉的少年似乎不见了,一同点烟花庆生日分析局势的知己也杳无踪迹,他和许多人声称“你们不懂我和他的感情”,别人都相信,最该相信的那个人,却不相信了。

画面又变成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了龙椅上,想要换个窗帘、换个地毯,都有人故意找茬;新修皇考梓宫,棺材板钉了都露在外头,油漆味儿大得吓人;他上用的轿子,找人试坐,接缝的板钉全然断裂,简直要活活让人摔断尾骨。

他知道他怒,他知道他怨,他知道他已经在黄泉路上走了十年。可是自己当真怒了,他却退开了。你来杀朕啊!有火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一架!!

他逼他、辱他、迫他、诱他,只是,到死,那人都不低头。

倏尔就有了个声音:

“四哥,真情不容算计……”

“四哥,你才是最贪心的那个。你利用我,却还希望我待你始终如一。”

“四哥,你当年能舍弟弟而去。今兹又怎希望弟弟毫无芥蒂?”

四哥……

是你先下手的,休怪我无情。

宗人府的枯树荒院,一个清癯的人影,依着树干缓缓倒下,唇角有血。却又渐渐地同东陵归来后的胤禩重合在了一起。

……

雍正爷“啊——”地一声大吼,猛地从噩梦之中清醒了过来。他胸膛上扎着数枚银针,身侧还围着几名大夫。

“醒了、醒了、醒了!”

“汗发出来,就大安了!”

“疹子也退下去了,有希望、有希望。”

他嗓子烧得发干,身侧近乎喜极而泣地苏培盛凑上来,体贴地将插着芦杆的杯子递到他的近前:“您润润,这都昏了三日了,吓死奴才了。”苏培盛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原道,这次四爷病得也算几桩事凑在一起了。与胤禩大闹了几起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随后查出胤禩目今的势力已然遍布了江南,贯通了广州,沿海各府皆有布控,更让他备受刺激;后来一路颠簸回京,背上与脚踝上的伤就一直没好全;胤禩又没把园子选在他身边,更让他心头难受;皇父那道伤人的口谕,赶在胤禩抵京后没几日,可能被弟弟算计了一场的脑补,算是压断神经地最后一根稻草……

旅途劳顿,身有旧伤,心情抑郁,饮食不调。又在春夏换季,焉能不一下病倒?

而偏偏,这场病,是允禩上辈子五十五年时候,最绝望的一场病痛。当日正是他自己伙同三哥,草拟了那样一份条陈,急于与允禩撇清关系。

算是报应吧?

佛教说得好,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雍正爷有些痴痴傻傻地躺在榻上,倏尔就想着,当年的允禩,与自己好了十几年却最终在康熙四十七年冷落疏远的允禩,是不是也曾经这样绝望呢?他由记得允禩含刀冲他发誓的样子,由记得允禩被他数落了四十条罪状时候,跪在大殿之上,摘下顶戴花铃,唇角钩挂着的凄凉的笑。

其实,他一直到都记得,只是不敢想起罢了。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真情,岂容算计……

房间里面的大夫讨论了一会儿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最后定了一个药房,就鱼贯出去了。雍正爷放下捂住眼睛的手,却在一群医生出去时候,瞥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Lucci Isidoro,不是当年给小九治疗耳疾的传教士么?

戴君选,这人似乎是常年在惠妃娘娘宫中,给请平安脉的。

罗怀中……即便尚未浮出水面。但他记得,这是上世五十几年给允禩腿疾动手术之人。

四爷倏尔愣了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小八,不是恨他恨得巴不得他快些病死么?

郭络罗氏菡浓,抱着怀中的小婴儿颠了颠,怜惜地伸手抖了抖婴儿的小胖脸。她扭头看了看旁边俯身盯着摇篮,和个大睁眼睛吐泡泡的奶娃娃,大眼瞪小眼的胤禩,乐了出来:“二阿哥和三阿哥都两月了,眼瞅着康健强壮,爷不给赐个名儿么?”

胤禩一愣,喉头滚了下,瞥了眼自家福晋,沉吟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温柔:“叫弘晏吧。”他拧了下眉宇,又低头看了看摇床中这个大一点儿的,一把将小包子抱了起来,“他,叫弘晸。”

晏,日安,日大安,平安喜乐。

晸,日出朝阳,与“禛”谐音。

菡浓眼眶一酸,一把扯住了胤禩,倔强地问道:“小名儿,弘晸还叫‘悦悟’,弘晏还叫‘了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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